“哇!”
一阵响亮的啼哭声,惊醒了颓丧中的贾蓉。
察觉哭声是从秦氏房里传来的后,贾蓉心中一惊,急忙快步赶回。
“老爷,夫人拼死生下了这个孩儿,如今已经去了!”
还未见到秦氏,贾蓉便见到英莲抱着一个女婴,抹着眼泪,向贾蓉道。
即使心里已有准备,贾蓉听到这话,仍是忍不住痛彻心扉。一时悲号出声,喉咙哑了都止不住。
英莲等人听到贾蓉哭声凄切,想到秦氏素日里的好处,同样哭了起来。
最终,还是尤氏看不下去,命人为秦氏装裹,寻找棺木寿材。
秦氏年轻,谁也没想到她早早离世,没有提前准备棺木。再加上宁国府如今犯了事情,京中其他人家唯恐避之不及。最终,也只是寻了副上等杉木棺材,择日入殓。
贾蓉心力交瘁,像是老了十几岁,诸事皆不能理。众人见他如此,唯恐他哀毁过度,让宁国府彻底没了依靠,好容易劝他睡下。
不知不觉已至三更,贾蓉方睡眼朦胧,恍惚只见秦氏从外走进来,说道:
“郎君切莫悲伤!”
“我为历劫而来,如今劫满而去。”
“因为舍不得你,还有心愿未了,故而求了姐姐,前来与你一别。”
贾蓉听了,只觉更是悲伤,哭着道:
“你好狠的心,自己劫满回归,抛下我和孩儿受苦!”
秦氏闻言,同样哭了起来,道:
“我也舍不得你和孩儿,只是生死有命,岂是人力可违?”
夫妻俩抱头痛哭一场,诉说心中悲伤。最终,还是秦氏见天色将亮,自己就要回归,向贾蓉道:
“这是我向警幻姐姐求取的一部法诀,原是宝玉开悟之后,警幻姐姐让人传给他的。”
“因为你已入道,我为你求取了这件事情。”
“若能修习有成,渡过迷津,说不定还有再见之日。”
将自己求取的《通灵诀》传给贾蓉,又嘱咐他好生教养孩儿,以后重振家业。
贾蓉收了法诀,又听到秦氏所言“重振”之语,不觉呆了一呆,道:
“莫非我多年谋划,仍旧不能挽回?”
听到贾蓉这话,秦氏也不知是不是想到贾蓉昔年一直拖延婚事的事儿,冷笑道:
“郎君好痴也!”
“所谓‘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岂人力所能常保的?”
“我等所能做的,只是在荣时筹画下将来衰时的世业,谋求复起而已!”
又赠了贾蓉两句话:
“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
然后天光大亮,梦境自此消散。
恍恍惚惚,迷迷蒙蒙,贾蓉醒来之后,想到梦中秦氏所语,只觉得自己十几年的辛苦,到头来不过是白费力气。
就这么呆呆愣愣之间,他又走到了宗祠之中。看着宁荣二公的牌位,他心中猛然打了个激灵,有些清醒过来:
“宁荣二公之灵,早知事情不能挽回了吗?”
想到以前自己多次请求分宗,却始终未能得到准许。贾蓉一声长叹,以往想不明白的一些事情,如今都明白了。
想来,宁荣二公之灵也是觉得既然难以挽回,不如让两府继续连在以后,以后谋求起复,也能有个照应。
因此,他们对分宗的事儿,才一直没有松口。
想通了这些事情,贾蓉又想到荣国府这些年的作为,心中一声冷笑,暗自想道:
“拖累了我十几年,还想在以后拖累我儿子——”
“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打定主意不管宁荣二公之灵是否反对,自己都要强行和荣国府那边分宗。
也不知是不是有事要忙,贾蓉这次祷祝,花费了很长时间,才得到宁荣二公之灵回应。
没等他说出秦氏告诉自己的一些事情,宁荣二公之灵就说道:
“你祖父的事情,如今已经解决了!”
“我们去求了警幻仙子,让她和龙庭求情。如今你祖父被打入了迷津之中,若能自己渡过,以后就真正成为神仙了!”
言语之中,似乎有些担忧,却更有些欢喜。
想是在宁荣二公之灵看来,既然贾家的运数已经无法挽回,能够在气运将衰之时有可能造就一位神仙,已经是桩喜事了。
至于因此用上太虚幻境之人在贾家历劫的人情,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贾蓉听到这些,想明宁荣二公之灵的打算,只觉更是心冷,罢了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知宁荣二公之灵的心思。
只是,他想到秦氏告诉自己若能渡过迷津,还有再见之日,询问宁荣二公之灵道:
“迷津是什么?祖父他能渡过吗?”
宁荣二公之灵道:“迷津深有万丈,遥亘千里。中无舟楫可通,只有一个木筏,木居士掌柁,灰侍者撑篙,但遇有缘者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