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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生身穿道袍,神态从容跨过门槛进入正殿。
东岳观来往香火甚盛。
正殿中,正觉女冠长身颀立于天尊相前,百余盏长明灯长盛不衰,灯火明暗交加,映衬得正觉女冠面色肃穆,愈发不苟言笑。
赵老夫人手揣袖口,见到檀生上前一个跨步,神容戚楚,“阿俏祖母来了”
檀生本想撩拂尘,可惜起床起得晚,没拿此利器,只好把握好神容,恬淡地点了点头,“施主好,贫道道号合真。”
赵老夫人眼泪当下簌簌掉落,伸手捉住檀生,“傻孩子当初赵家自顾不暇,你又是站在那风口浪尖的人物那些书生可是说话写字不留半分情面的主儿,不把你送到东岳观来避难,你一个半大的姑娘若是因此伤了名节,又如何是好啊”
避难
檀生抿唇笑道,默不作声地把手从赵老夫人手里抽了出来,“那如今那群书生从赵家门口离开了吗”
赵老夫人话声一滞。
当然没离开啊
若是老老实实离开了,她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那群书生如今有愈演愈烈之势,在杏花胡同里安营扎寨,生火煮饭,似有长此以往抗争到底的打算
甚至前两日镇国公世子回京,那群读书人也只是留了一条小缝够那许公子过道她听李质朴妻室讲那镇国公许世子原在京中是名声极大的纨绔,惹了这祖宗不高兴,一条鞭子就搧在了人脸上
她寄希望于纨绔大发神威,将那一群闹闹嚷嚷的读书人打出杏花胡同。
哪知许世子爷瞅了瞅胡同口便默不作声地进了府
这算哪门子纨绔啊
赵老夫人祸水东引的计划破灭,只得静待李质朴上下活动。
李质朴一番上蹿下跳倒是说动了信昌侯,由内廷发令将周笃流放西北,本来堵门的学生们一听群情激愤都准备去掖庭门静坐示威,哪知
可若是如今说其实那群读书人还没离开,那她岂不是在赵檀生面前自己扇自己耳光吗
毕竟一开始,她可以打着让赵檀生避难的名声来的东岳观,这难都还没过去,她还怎么要求赵檀生回去
赵老夫人脑子里转了又转,抬眼哭道,“那群挨千刀的本都走了可是可是”
赵老夫人手足无措,狠得直跺脚,“可是那周笃死在了牢里”
周笃老儿死在了牢里
果不出预料。
正觉女冠神容淡漠地转过身去,给无量天尊上了一炷香,口中静念清心咒。
檀生明知故问,“周笃死在了牢里,这跟赵家有何干系牢狱是刑部的地盘,李大人是刑部二把手,事到如今,李大人再管岂不名正言顺”
“如今谁敢管了啊”赵老夫人神容悲怆,“周笃入狱是一码子事儿,在狱中死了又是一码子事儿他不明不白一死,他的门生岂不是名正言顺站出来要为老师讨公道了吗那李质朴纵算是刑部二把手,又如何敢揽这烫手的山芋别说他李质朴,就是整个刑部,又有谁敢出这个头如今千错万错都怪在了你叔父头上了啊”
赵老夫人哭道,“这下好了,那些读书人彻底被激怒了没日没夜地在宅子外面叫嚣,有打鼓的有敲锣的,有的把白绸子挂在了赵家的匾额上,还有的把尿和粪水泼在赵家墙上”
说起这十日,赵老夫人面色憔悴,好似一下子老了近十岁。
“你叔父这些天,朝堂都不敢去那群书生实在闹狠了,就派人去报京兆尹,可这群人都是有功名的,京兆尹也不敢实打实地用手段。”赵老夫人伸手又想来拽檀生,被檀生一躲,赵老夫人颇为尴尬,只有再哭,“如今满京城都在等着看赵家的笑话啊”
檀生抿了抿唇,“您还记得当日合真卜的那一卦吗”
没头没脑的,赵老夫人愣在原地,“哪一卦”
“若是叔父选择了第一条婚姻路,自然平步青云,扶摇直上;若是选了第二条,当少来得志,中年汲汲,老年困苦。”檀生笑了笑,“看来叔父选的是第二条路啊。”
说起此事来,赵老夫人醍醐灌顶,眼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
是了是了
那李家什么也做不成
调任京城是檀生立的功。
也是檀生找出的宅子里那具白骨的。
如今这事,那李质朴大包大揽,结果呢
事到如今,恨不得甩手不干阿显的死活了
赵老夫人的真实情绪一直掩饰得非常好,饶是檀生仔细地观察也找不出她脸上半分的异样。
“甭管哪条路了”赵老夫人哭起来,“这路总得要走出去啊”
檀生挑眉听其言。
赵老夫人见檀生没动静,心下冒火,“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难不成阿俏当真如此记仇,要看着你叔父年纪轻轻便辞官隐退吗都是一家人,小小姑娘家怎么如此狠的心啊到底是你叔父啊老身到底是你祖母啊你小时候,老身也是抱过你疼过你的啊你叔父疼你疼得愿意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