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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梅子黑乎乎地躺在帕子里,被体温融化的糖渍流了一小滩。
檀生仰头把一碗药爽快干了,赵显再把乌梅子朝前推了推,檀生含了一颗,酸酸甜甜的是很合小姑娘的口味。
可是,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啊。
赵显见檀生吃了乌梅,眼睛亮晶晶的,“我问了大夫,就是普通的伤风,喝了药再养几天就没事了。”
檀生回,“哦。”
“今日秦大人来告诉我,他家秦夫人从清虚观一回来就抱着枕头哭,问她出了什么事儿也不说话,直恶狠狠地哭,说再也不给清虚观奉香油钱了。”赵显没话找话。
女人的力量是伟大的,偶像崩坍的力量也是伟大的,作为敬人道长资深老迷妹的秦夫人受不了偶像败北,实属正常。
檀生再回,“哦。”
“后来我问了老夫人身边的六安,她说是你大显神威,敬人道长甘拜下风,秦夫人颇为丢脸。”赵显很愉悦,“打人不打脸,吃饭不夺碗,你纵是跟着云游方士学了几天,到底也不吃这碗饭,小姑娘家家太过招摇,不免招惹嫉恨。”
檀生看了眼赵显,“哦。”
赵显被一大桶冷水顶头浇下来,重新变得手足无措,在檀生跟前又磨了磨,准备起身回房。
“叔叔,”檀生唤住赵显。
赵显回过身来,神情瞬时变得极愉悦,眼睛亮了亮,很欢喜的样子。
檀生抿唇笑了笑,头靠在床畔,神容极恬淡,“叔叔,相信看相算命,因果轮回吗”
赵显笑道,“叔叔读的是圣贤书,听的是孔夫子,自是不当信的。”到底是建昭帝手下的官,皇帝信奉道教,不说要形成上行下效的总体联动效应,至少下头的官员不能活生生打直系领导的脸啊赵显话锋一转,“只是我朝地大物博,史长事多,很多事情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阿俏你不也言中了日食与暴雨吗”
这是为官之人的大多数的想法。
皇帝,是不敢得罪滴。
皇帝喜欢的东西,那也是要爱屋及乌滴。
这才是升官发财之道呀。
檀生笑了笑,“那阿俏给叔叔算一卦吧看是准还是不准。”
“叔叔上下身家加在一块儿也没有三千两银子哟”小姑娘愿意亲近,赵显受宠若惊,笑得颇为夸张,“俏姐儿要定个什么彩头好”
檀生也笑,“我这三脚猫功夫拿自家叔叔练手要甚彩头呀上回逛宅子,阿俏看藏书阁”
赵显心甚慰
赵家可算出了个愿意提高学问素养的女娃娃了
赵华龄和赵华容宁可天天东厢逗猫西厢逗狗,没有猫狗就互相逗,也不愿找本书来看看。小四芝娘倒喜欢看书,可也忒爱哭了些,欲语泪先流这样的场面着实让人心焦
赵显正要说话,檀生后话一出,堵住了赵显所有的赞扬。
“阿俏看藏书阁里话本子颇多,什么三壮士智斗大仙人,七个葫芦娃与蛇精啊翻了几本,甚觉好看。若阿俏算准了,叔叔就许了阿俏进藏书阁看书吧。”
阿俏啊,你知道道长们是不会看七个葫芦娃的吗
一点儿也不利于你世外高人形象的塑造啊
扎心了,我的阿俏。
赵显艰难地点点头,“七个葫芦娃立意深远,具有其现实意义”
檀生展眉哈哈笑起来。
她怨不怨她当然怨。怨恨赵显,怨恨他的懦弱,怨恨他的不作为。当她知道赵显是她亲爹的时候,这怨恨数以千计地翻倍往上涨,她的父亲为什么不能保护她为什么不能在李氏磋磨折辱她的时候,站出来,将她庇护在身后为什么她不能像别人一样甜甜地嗲嗲地堂堂正正地唤一声爹
她怨赵显一年妻孝都没守满就娶了李氏她怨赵显无法给可怜的白家九姑娘一个交代她怨赵显让白九姑娘在黄泉路下都没有香火祭奉
可她也明白赵显想对她好,前生她自闭敏感,害怕再惹李氏恼怒,和这个叔父能说三个字绝不多说一个字,赵显纵然一腔慕孺之情可无奈檀生敬而远之,李氏虎视眈眈,两人关系到底不远不近,可到最后是赵显顶住了压力,宁可忤逆李家也要让她明媒正娶嫁到袁家;而今生赵显更加小心翼翼地讨好她、看护她
她在改变,旁人的态度随之有所改变,实属正常。
纵然这样的变化带有几分势利与斟酌,可也足够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显也笑起来,看小姑娘白净面庞,心中暖暖的,内厢气氛软和温暖。官妈妈一边纳鞋底一边含笑欣慰,姑娘棒姑娘赞,姑娘吃屎都能挑热乎的这大腿就得照粗的抱不是
“叔叔写个字吧,”檀生刻意埋首敛了笑,“堪舆可不止看相这么一说。”
赵显当做陪闺女过家家,一边笑一边看向窗外,“雨下了这么久都不见太阳,测个旭字吧,旭日东升,希望明天太阳就升起来,可别再下雨了。”
檀生在掌心中将“旭”字画了两遍,沉吟些许,再抬头,神情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