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六晚上,陈凤霞按照既定计划带儿女回江海。
她今晚的生意泡汤了,但是卫生工作还得做。明天早上职工正常上班前,她得将活动中心清理干净了,准备好小猪馒头、棒棒糖造型的花卷,小猪肉包跟小熊红糖饼。
这些东西真要论起口味没什么稀奇,可是小孩子喜欢吃。就算一个包子馒头个头比别处小,实际用料少,附近有小孩的人家都愿意过来买了哄孩子。
除此之外,嫩玉米得煮上,豆浆要磨好,五谷杂粮粥也得煮上。
都耽误一整天了,明天怎么也不能少了挣钱。
陈凤霞的父母跟郑国强都留在了郑家,双方还在拉锯战,商讨最后的赔偿金额问题。
临走的时候,阿爹阿妈还郑重其事地叮嘱她,拿到这笔钱之后在前进村盖了房子,就安安生生地过日子。
那两万块钱也别瞎动,留着给两个小孩上学。
阿爹冒了句“我们还有几年活的到时候你们再拿不出钱给小孩交学费,还能去求谁”
陈凤霞想到阿妈将女儿的学费缝在棉袄里头让女儿穿回家,顿时眼泪就止不住了。
上辈子的怨恨是真的,感念也是真的。
她爹妈真糊涂吗不糊涂。他们也知道陈文斌靠不住,关键时候绝对不会伸手啊。
可就是知道又怎么样,阿爹阿妈还是会贴儿子。
天底下最说不清楚的大概就是亲人之间的感情了吧。
陈凤霞有的时候想想,她之所以对婆婆没多少情绪,是因为这人坏的彻底,让她单纯地恨着就好。
时间久了,再浓郁的恨意也会渐渐麻木,到最后淡的都成了一道影子。反正没有希望就无所谓失望。
可是父母不一样啊,父母有好有坏,温情跟恶意纠缠在一块儿,反而让她的爱与恨都浓郁百倍,多年之后还是意难平。
陈凤霞带着三个孩子上车,眼睛盯着窗户外头发呆。
太阳已经西沉,等到他们再转车的时候,差不多就要天黑了吧。
到时候,四周都会静下来。
陈敏佳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完全没办法保持安静。
她撺掇嬢嬢“你跟姑爹就在我们家小区买房吧,到时候明明跟我
一块儿上二小。”
啊,她有个表妹当跟班呢,多有面子
陈凤霞苦笑,心道还是算了吧。就高桂芳的性子,俩小孩要是在一所学校里,还不得比翻天了。到时候恐怕不用等到小学毕业,两个姑娘都要不往来了。
她正在斟酌得如何回应侄女儿,郑明明先摇头“不行,一套房子只能带一个小孩的户口。到时候我弟弟怎么办他也要上学的啊。”
陈敏佳不假思索“你弟弟上学起码还得五六年呢,到时候再买一套就是咯。”
她的语气是郑明明难以拥有的轻松。
五万块钱多吗一点也不多吧。
过年的时候她爸还用旅行袋背了五十万给人发工钱呢。偏偏路上车子出故障了,工人又急着拿钱回家过年,爸爸只好背着钱上公交车。
她感觉好刺激啊。
陈凤霞看了眼侄女儿,感觉现在的侄女还是个彻彻底底的小孩,等再过几年她就跟高桂芳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话语气都一样了。
她没回应侄女的话,就问两个姑娘“难受吗胃不舒服的话,嘴里含颗话梅吧。”
哎,自己真是的,上车之前都忘了去小店买袋话梅。
陈敏佳立刻从口袋里摸出话梅糖,分给表妹跟嬢嬢,还逗弄小表弟“你要吃吗哈哈,你不能吃。”
小郑骁现在是茶壶里煮饺子有货倒不出来,十分不满地哼唧出声,像是在抗议。
陈凤霞平常不吃酸,因为牙齿吃不消。
这会儿她口腔中含着话梅糖,那酸酸甜甜的滋味真是一如她心情的写照。
他们家跟侄女儿的关系也曾经这样融洽啊。
可是上辈子等到侄女儿嫁人的时候,两家已经不往来了。是阿妈硬逼着她参加侄女儿的婚礼。最可笑的是陈文斌跟高桂芳压根就没有准备给她的请帖。
热脸贴冷屁股,说的就是她啊。
郑明明喜欢吃话梅糖。
吃完了一颗后,陈敏佳往自己嘴里头放第二颗时,又塞了一颗给她,然后重复了一遍“今天真高兴。”
她说话时,小郑骁看到了窗外列队走过的士兵,高兴地拍手叫唤“噢噢。”
陈敏佳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啊,你将来也要当解放军的。嗯,当个将军。”
郑明明倒是真情实感地为弟弟发愁,走过去的解放军都好瘦,弟弟身上全是肉啊。
她刚要抒发感慨,就听见表姐自言自语一般“不知道妹妹抓周会抓什么。”
陈凤霞没反应过来,随口应道“你说明明啊,她当时”
她猛然回过神,明白侄女儿说的不是表妹,而是那个被送走的亲生妹妹。
陈敏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