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在韩家应征之后,很快就被人带去了一处四合院,大通铺住了几天之后,最后整个院子里聚了三百多人,才有韩家矿上的管事过来挑人。
韩家挑人的规矩也是奇怪,不看身形不看力气,先问人家在哪里,家中还有哪些人。
秦铮猫在旁边听着,心里大致有了数,
家里没什么亲人的,或是外乡出来讨生活的,就都给分到了一处。
所以轮到他的时候,他便笑着说“管、管事的好,俺家是开封府下头延津县王许村儿的,家里还有老娘和哥嫂,嫂子太厉害,过门没两年就闹着分了家。俺光棍儿一个,分给俺二两银子就把俺撵出来了,让俺自个儿出来讨生活。俺字也不识,啥也不懂,只听人说京城人有钱,就寻思要去京城,结果走到半道儿就把钱花光了,在城外听说这儿找人刨石头,包吃包住还有工钱,俺就来了。”
“好,不错,去东边第一个管事哪儿报道吧。”
分配完毕之后,秦铮这一组差不多有五十多人,很快就都被塞入几辆马车中,拉着就直奔矿山。
马车都是封着窗户封着门的,外头是什么样儿也看不到。
马车一路被赶到山上,这才开门将众人放出来。
秦铮从人挤人的马车里下来,使劲儿伸了个懒腰,趁机朝四周环顾了一周。
入目所及不是树木就是山石,看着跟别处的山里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停车的地方是一处山坳,似乎又人为地扩大了一些,就地取材地用木材搭了一圈窝棚,里头黑乎乎的看不清什么情形。
此时已经临近晌午,众人下车之后,正好听到有人敲着锣大喊“吃晌午饭了。”
不多时,一群灰头土脸的人纷纷扛着锄头、拎着土筐、推着车子什么的从山里头钻出来。
秦铮定睛一看,这些人一头一身的灰,也看不出什
么脸色,但是看着全都是干巴瘦的,身上的衣裳都是破破烂烂,怕是连基本的保暖都做不到。
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神情麻木,由几个持刀的人在后头连吆喝带撵的,不多时便在一个木棚子前头排好了队。
一人一碗带着冰碴的粥,稀得几乎能看见碗底儿,粥里头给夹上一筷子咸菜,再配上一个黑黢黢的窝窝头,个头儿也就比婴儿拳头稍微大那么一点儿。
排着队盛粥领窝窝头的矿工们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一个挨一个地领完,有人钻进窝棚里去吃,有人就找个有太阳的地方蹲着直接开吃。
看到这样的情形,刚下马车的人全都炸了庙儿。
“不是说来了每顿都有肉吃么”
“不给肉也行,好歹也该炒个菜,给个馒头吃吧”
“你们这不是骗人么,我不干了,我要下山,我要去找别的活儿干。”
有一个人这样嚷起来,众人就都跟着嚷嚷道“不
干了,不干了,我们要下山,这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就是,快送我们下山。”
秦铮为了不引人注意,也躲在人群中跟着嚷嚷了几嗓子。
有人开始转身想要钻回车厢里去。
“啪”
“哎呦”
秦铮顺着声音转身一看,只见几个穿着黑马甲的汉子,手持马鞭站成一线,谁敢上前就狠狠地一鞭子抽下来,还专门往头面颈手这些露在外面的地方抽。
鞭子所到之处,无不皮开肉绽,鲜血迸溅。
十几个人被抽得在地上打滚儿哭嚎之后,新来的五十多个人终于安分下来,眼中透着恐惧,一个个儿噤若寒蝉。
带着他们来的管事拍拍手道“矿上的看管都过来一下。”
很快便有十几个穿着同样灰色棉袍、黑色马甲的人
聚过来。
“这是新来的人,一个窝棚领几个走,这些日子好生看着点儿,谁的窝棚里少了人,我就拿谁是问”
“是”十几个人同声应诺,之后便过来挑人。
秦铮年纪轻看着又壮实,很快就被人挑走了,到最后剩下几个看着瘦弱无力的,就被推来推去,谁也不想要,最后还是被管事的斥责了几句,这才算是分配完了。
每个看管都领着自己挑好的人去了自己管的窝棚。
秦铮一钻进去,差点儿没被熏得一个跟头。
屋里也不知是一股子什么味儿,大冬天的都这么呛人,若是到了夏天,说不定能直接熏死几个。
窝棚建得低矮,个子高的进去还得弓着点腰,即使是大白天,里头也是黑黢黢的,脚下地面也不平,磕磕绊绊地进去了,半晌才算是适应了阴暗的光线,勉强能看到周围的东西了。
窝棚里其实也没啥东西,就是一个用石头和木板搭起来的大通铺,上头连铺盖都没有,只铺了几片脏得
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布。
就是这破布,也不是整个儿通铺上都有,只有靠近里头炉子的那一块地方有,那边还摆着几个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