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姨的声音很小,没传出去几步路就被窗外的雨水掩盖。
远处灯火下的纤阿十分的紧张,她被锁在杜十娘和石闲中间,所有的神通全部都收了起来,所以她虽然知晓七姨在注意自己这边,却并听不见她们在说的话。
毕竟,普通的姑娘可听不了这么远的声音。
她就是普通的姑娘,甚至在失去了神通后还不如普通的姑娘。
路痴,体质羸弱,还容。
这是一件好事,不然若是她如果听见七姨在问的话,定又是一场对于神明心性的考验,脆弱的心脏能不能承受得住……可说不好。
纤阿那颗本该在岁月中尘封、坚不可摧的心性自从被海棠撬开一丝光亮后,便再也回不去了。
她本人大概是不抗拒这种行为的。
“瓜子。”杜十娘见手边的果盘推给纤阿。
“嗯,谢谢。”纤阿忍着心里的悸动,轻轻抓了一把炒好的葵花籽,内心的情绪稍稍平复了许多。
仔细想来,她在害怕的东西都是源于她自己的内心。
元君没有以往那般可怕的。
杜十娘和石闲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仔细去看也都是很温柔的人,知晓照顾她的情绪,也没有怪罪她将红吟摔了一个跟头的事情。
‘都是……很好的人。’
纤阿轻轻将瓜子拨开,放了一颗瓜子仁入口,并没有吃出什么味道来。
姑娘们温柔。
但是……
她却不自在。
还是海棠对她那种不客气、呼来喝去的语气要让她更加的喜欢,纤阿知晓自己并不是奇怪的性子,仔细去想就发现杜十娘表现出来的温柔有着很明显的距离感。
不只是杜十娘,包括一直以来看似和她亲近的石闲,身前也铺着一层厚厚的壁障。
杜十娘不过是表面的温柔,又或者说是面对外人时候得体的礼仪,根本不就不是说有多么喜欢她。
石闲也有着明确的目的。
发现这一点后,纤阿总算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若是元君喜欢的姑娘真的对她表现出来了好感,那才真的是最可怕的事情,现在这样客客气气的,反而最好。
这样就好,这样最好。
适当的距离才是最好的,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路人,被人无视、默默跟在元君身边最合适。
最好,所有人都能像杜十娘这样将她当做一个普通人对待……她兴许也就不会像这样紧张了。
就在这时候,石闲忽然指着杜十娘身前手绢上那些颗粒分明的葵花籽仁,伸出手说道:“十娘,你剥这么多的瓜子仁做什么,还有不少是自己嗑出来的……不如给我吃吧,我不嫌弃你。”
“收起你的爪子。”杜十娘轻轻打去石闲的手,嗔道:“给丫头的。”
“你剥了一刻钟,也不够她一口吃的。”石闲嫉妒的看了一眼屏风后,不满的说道:“杜七这么能吃,你这点给她塞牙缝吗?不如给我。”
“她能吃也是给她的,你自己没有手?”杜十娘警惕的护着自己身前绣着一只丑鸳鸯、上面铺满了瓜子仁的手绢。
“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你就拿来给她做垫子?”石闲瞪大了眼睛。
“谁和你定情信物。”杜十娘腿在桌子下使劲踢了石闲一脚,旋即看了一眼纤阿。
这还有外人在呢。
她不要脸,自己还是要的。
纤阿:“……”
“行行行。”石闲不满的说道:“那你给我一粒总行了吧,我也不要多,你给我个面子。”
“不给。”杜十娘想也不想的说道。
“杜七吃得,我吃不得?”石闲咬唇:“我有手,杜七那妮子就没有手了?”
“她的手在给阿寻下针、热敷呢,你做什么了?”杜十娘反问。
“……”石闲无话可说了,不过姑娘家天然就会死缠烂打的。
“我不管,你给我一粒。”
“……”
于是,杜十娘和石闲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此时。
杜十娘看了一眼在一旁满脸尴尬的纤阿,轻轻叹息。
有外人在,越闹就越尴尬。
实在没办法,杜十娘便在小山一样的瓜子仁里挑了一颗递给石闲:“这样,总行了?”
“行了。”石闲心满意足的吃了杜十娘递过来的葵花籽仁,勾起嘴角。
她吃的是瓜子吗?
根本不是。
她吃的是杜十娘本来要给杜七的“宠爱”。
哪怕只是分享一点点,她也想要。
杜十娘看着石闲得意洋洋的模样,呼出一口浊气,无奈的说道:“我拿你也是没有办法。”
然后,她继续给杜七剥瓜子仁,不去理会石闲昭然的阴暗心思。
“……”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纤阿也跟着杜十娘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