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姨掩面,问道“姑娘方才说什么”
杜七天真的以为七姨是真的没有听清楚,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七姨有喜欢的人吗”
她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海棠的女儿有问过她同样的话,那时候她的回答是没有喜欢的人。
现在应该也还是一样的答案。
杜七有些好奇秦淮口中的喜欢与她对十娘的喜欢有什么分别,面前的七姨是过来人,应该能给她些许的启发。
七姨闻言有些无奈。
想来也是,七姑娘还没聪颖到会给她台阶下,七姨摩擦着拐杖之上的半月,瞧着那柔润圆月,眼中添了几分回忆神色。
喜欢的人
她不常回忆往事,因为往事过去都过去了,那放不下的始终搁在心里,早已不算是往事。
事实证明往事还真的没有什么回忆的,因为七姨是店里的姑娘,来往的恩客、五陵子不知有多少人,喜欢称不上,有好感的人可能有,不过也早就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印象。
七姨觉得也只有心无遮碍的杜七会询问一个半生都在春风里浮沉的人有没有喜欢的人。
毕竟世人皆知,她们这些姑娘多是无情客。
下九流之人哪有资格动情,有时并非这些姑娘只认钱,只是多数时候,你对他人有情,他人会对你有情吗
这就是下九流。
七姨看这那天上月,心道阅人太多,惯于逢场作戏,故曰无情。
登台扫蛾眉,下台卸花妆,千般春风莫过于此。
月光愈发明亮,照在杜七面上,那唇上胭脂泛着晶莹,姑娘眼睛闪亮。
许久后,七姨开口道“姑娘可能不知吃这行饭有规矩,无情是规矩,谈什么情爱,值不得几两银子。”
她是守规矩的人。
杜七便明白了七姨没有伴侣意义上的所爱之人,她想起了那天软沙之上海边的十娘,那时的她有一身风尘。
“十娘是不守规矩的人”杜七问。
七姨想了想,发觉没有反驳的理由。
“不守规矩的下场,姑娘也见到了。”七姨平静的说道。
杜七轻轻嗯了一声,十娘的一身伤,至今也没有痊愈,只是她不说,便当做是忘了。
“是谁的错。”杜七问。
七姨自然想要说是那李公子的错,可面对杜七认真的眼神,说道“姑娘,这世上的事儿,并非黑白可以拎的清的,姑娘还小以后会明白的。”
“是吗。”杜七点头,十娘也总说这些话。
其实她有很多不明白的事情,比如十娘和翠儿都那么好,为什么地位那么低下,要看人的脸色过日子。
比如同样是青天之下的族群,为什么这世界对半妖来说却是一个囚笼。
她觉得这个时代与往常不大一样。
又觉得也许不是于往日不同,只是她以往没有靠近过。
七姨想到之前厨房杜十娘和石闲配合娴熟的动作以及那面上浓浓的喜意,觉得高兴。
那事儿说不上是谁的错,十娘聪颖,又是守规矩的人,哪里会轻易动情,只能说李家公子有本事能扫除迷雾,十娘那无情下闪闪发光的金子般的心也就有了他的影子,至于这份情谊没有得到好的结果七姨也不意外,这世道就是这般模样,相对于苦难,那幸运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降临。
世事无常,其中滋味难以描述,她觉得十娘放下了就比什么都强。
于是七姨说道“其实十娘放下了就好,不算什么事儿,而那妮子还算长了点心,没有太傻。”
“放下”杜七搓着衣角。
浴室玄关中放着一块庭玉,洁净如新。
“十娘真的放下了”杜七问道。
“姑娘何出此言。”
这里,七姨是真的有些疑惑,在她看来杜十娘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离了望海店,有了糊口的本事,有了杜七这么一个“女儿”,与石闲的关系也在逐渐修复,现在因为师承那老东西的存在,也不至于被人欺压。
她不觉得十娘还会傻傻的想着那个男人。
“”杜七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回忆那天午后一身碎花裙子,浑身沾染海水与泥沙的女人,女人与她讲的角妓所托非人时的话言犹在耳。
为了一个人而不想活,杜七见过不少,可至今也无法理解。
死了,不就什么都没了吗。
她看着七姨,发现自己果然不能理解这种想法。
就像七姨说的,等她再长大一些应该就可以明白了吧。
杜七只知道一件事,她想要让杜十娘好好活着,是真正意义上的活着,而并非现在这样,只有偶尔才有灵动的眼神。
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因为杜七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所以她会尽力的听十娘的话,让她能够多高兴一些。
至于说活的长杜七倒是没有担心过。
当然,对于她来说,也许一百年和千年的差距都是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