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砸的”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转向苏苏。
苏苏垂眼,嗯了一声。男人没想到她承认得这么干脆,诧异一闪而逝,然后道“胆子可真不小。”
瞥了下躺在床上的傅祁,苏苏没有再说话。
将傅祁的伤口包扎好,男人推了推眼镜,说“等他醒来后记得按时敷药。”
苏苏颔首。男人起身,提着药箱出了卧室。
室内安静下来。苏苏低着脑袋,看着自己的手。方才她砸台灯的时候全凭着本能,根本没有顾忌什么。他流了那么多的血,她害怕了。见他昏死过去,她的思绪混乱不堪,整个人都是昏昏蒙蒙的,连医生都是佣人叫来的。
幸好医生说没什么事,不然她
不然她会怎样,她不知道。
她失魂般地定视着床上几近没有声息的男人,脑海里空茫茫一片。
怔忪地发了好一会儿的呆,一声细碎的闷哼陡然响起。她立即回神,眼神聚焦在床上。
昏睡许久的他紧拧着眉骨,缓缓地挣开眼睛。
四目相接时,苏苏咽下一口唾沫,心里全是心虚和愧疚。
可是她为什么要心虚愧疚,明明是他先那样对她的。她抓紧衣服,偏转开眼光。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的脸,黑漆漆的瞳孔里照不出她的影子。苏苏被他这样盯着,背脊有些发寒,只觉一阵毛骨悚然。
她蜷缩起上半身,半天憋出了一句话,“对不起。”
才道完歉,她的右手就被他握入掌中。沁凉的掌心皮肤包裹住她的手,像一层薄薄的冰雪凝结上来。
她往后一抽,却又听到他貌似疼痛的闷哼,她顿了顿,不自觉地缓下了动作。
“苏苏。”他叫她。沙哑的两个字从他胸腔里挤出来,含着辨不清的深沉与复杂。
苏苏心头跳了跳,一股莫名的感觉在身体里四处流窜,迫使她应了他一声。
他从床上起来,靠到床头,期间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放。她试图撤回胳膊,却不曾想即使他看起来很虚弱,力气却依然比她大。
静默对视片刻,他倏然收力,隐隐的痛意自手腕处散开。
“那个叫阿祁的男人,他在哪里。”他神情冷肃,眉间浮过厉色,不复刚才的虚弱。
苏苏嗓子噎了噎,眸光登时黯淡了几分。她告诉自己,现在他是伤患,还是因为她受的伤,所以她要忍住脾气,不要再做出什么激烈的行为。
“他在谁也找不到,谁也去不了的地方。”她说。既然他那么想知道,她就告诉他。
傅祁默了默,问“死了”
她没有回答。傅祁若有所思地碰了下伤口。
死了倒好,不死的话,他也有办法让他死。他缓慢地开合着眼帘,掩下眸中翻涌着的阴鸷凌肆。
苏苏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对于如今的她来说,阿祁确实是死了,他存活在书里,只是一个虚假的人物而已。
虚假的人物。这样平淡的几个字却如此得残酷。
傅祁察觉到她情绪有异,沉声唤她,“苏苏。”
细眉一抬,她的视线往上移,移到他脸上。面前的男人与阿祁几乎完全一样。但是他却是真实存在的。
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即使一个是虚假的,一个是真实的。
一开始认识他,巨大的疑惑就盘旋到了头顶,可是她从未细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其他事不想上心也上不了心。
她的目光隔着空气仔仔细细地在他脸上每一处描摹。
“傅祁,我能”她踟躇着,没把后面的话说下去。
“嗯”他示意她接着说。
苏苏抬高小臂,把手放到他的心口,说“我能看看你这里吗”
他看了她几许,然后解开了扣子。当他离心口不远处的伤疤暴露在她的视野里时,她惶惶然地碰了下那道伤疤,问他“这疤,是怎么留下的。”
和阿祁在一起后,她曾经无意间提及这道疤,耳畔传来那时候他的回答。
“自己不小心弄的。”
耳边声音才消散,又传来一模一样的声音,“自己不小心弄的。”
苏苏隐忍住眼里的热意,仰头把热意逼下去,她重复着他刚刚说的话,“自己不小心弄的。”重复着重复着,泪水终于忍不住从颊边滑落。
“你怎么了”傅祁穿好衣服,对上苏苏满含泪光的眸子,她说“你有没有见过我”
“什么”
“你曾经有没有见过我”
他说“没有。”
那次宴会是他第一次见她。他厌烦于嘈杂的宴会,出去抽烟的时候在柱子后方注意到了她。
原本他并不在意,甚至有些厌恶,正要走开,却见她泪光莹莹地凝望着他。微妙的奇异的感觉涌至胸口,他没有犹豫,立即向她走去。
得到否定的答案,苏苏苦笑一声,笑自己刚才的幻想,笑自己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