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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不会那样做的,不会”身边的银盘里摆着冰块,溶化着夏日的炎热,却去不掉杨敏额头一波又一波的汗水。
可是,他的心却已经凉了。
杨锋叹了口气,缓缓抬起浑浊的眸子,看向墙上的那幅画。
画上那位骑在牛背上的女子,青翠依旧。
燕北杨家和京城杨家,你会选哪一个
两家都有兵权,两家都是你的骨肉至亲,两家都能成为你手中的神兵。
“父亲,太皇太后会选我们家的,没有我们,杨勤算什么这些年来,太皇太后都是靠着您”
“不要再说了”没等杨敏把话说完,杨锋就打断了他。
“当年的杨勤的确是靠着我们才坐上大都督之位的,可那是当年,不是现在,杨勤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杨勤她也不再是当年的她”
杨敏怔了怔,立刻反应过来,父亲口中的“她”是谁。
她不再是失去太子后那位悲伤的母亲,她也不再是得知太祖皇帝病不久矣时无措的皇后,她更加不是担心皇位落入庶子之手后被束之高阁而惴惴不安的嫡母。
她是独揽大权长达十五年的太皇太后,她是垂帘听政的万凰之王,她是端坐在龙椅之上,淡然接受百官朝拜的人。
杨锋笑着摇摇头“小时候,有一次我被邻村的小孩子打了,跑回家里来。家里的弟兄多,大伙儿一起去了邻村,把那个小孩子揍了一顿,欢欢喜喜准备回家的时候,被邻村几十口人围住,把我们打得遍体鳞伤。那时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有了本事,一定要让邻村的人全都听我的,任我打骂。”
杨敏没有说话,这是父亲第一次提起小时候的事情,当年那些跟着父亲一起去邻村打架的叔伯们,大多都在太祖皇帝登基之前就战死了,其中包括杨勤的父亲。杨家用血肉之躯辅佐太祖登基,护国公的爵位和杨家满门荣华都是应该得到的。
杨锋沉浸在回忆之中,他继续说道“后来周家八抬大轿娶走了我们杨家的姑娘,四里八村全都传遍了,乡下人不知道什么反贼不反贼的,只是看到迎亲的排场和那一担担的彩礼,都以为杨家的姑爷一定是个做大官的,以前那些得罪过杨家的,也纷纷提着礼物上门攀交情,其中就有邻村的人,那时我心里可高兴了,以为那就是我想要的一切了。”
“再后来,我们全都去投奔了姑爷,在军队里做了官儿,周家不是泥腿子,他们是世家,在前朝就是名阀,因此他们行事体面,即使是造反,也是中规中矩,每到一地就要结交当地的名门望族,更把那些读书人奉为上宾。那些世家呢,得知太祖皇帝居然娶农女为妻,就送来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的绝代佳人。那时我们兄弟都很担心,担心太皇太后会被太祖皇帝嫌弃。”
“可是太皇太后不但不急,反而索性脂粉不施,荆钗布裙,她不再去应付那些名门夫人,却一头扎进了伤兵营,和医工们一起照顾伤兵,把自己为数不多的首饰全都变卖了,给士兵们买来鸡鸭鱼肉补身子。我们几兄弟也跟着她一起,不识字不懂兵法,那就去跟着读书人去学,脱下官袍去干军队里最苦最累的活儿。我们杨家就是凭着这股子吃苦耐劳的劲儿,硬是挺过来了。”
“最苦最累的时候,我曾想过,有朝一日啊,我要让那些嘲笑过我们泥腿子的人全都对我们杨家人磕头。”
“虽然太皇太后没有说过,但是我知道,那时她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后来她做了皇后,又做了太皇太后,现在她成了能够坐在龙椅上的太皇太后,你觉得她想下来吗”
“权利是个好东西,没有的人不知道它的好,拥有的人,一旦得到了,就舍不得再失去。”
伴随着一声叹息,杨锋结束了他的回忆,他依然望着画上的女子,久久没有出声。
这些年里,杨家曾经面临过多次危机,可是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除了杨家自身的强悍,也是因为太皇太后都能坚定不移地站在他们的背后。
然而这一次呢,摆在太皇太后面前的,不再是泾渭分明,而是两个杨家,手心手背都是肉,却不可能同时成为左膀右臂的杨家。
“可我们这一房和太皇太后更亲厚。”杨敏的声音很小,与其说是想要宽慰父亲,不如说是在骗自己。
“亲厚大行皇帝不是更亲厚吗那是她唯一的亲孙子。”杨锋冷冷地说道。
皇帝说“死”就死了,死得干脆俐落,太皇太后甚至没有给他任何“复生”的机会。
而他们杨家,比起皇帝而言,又算什么
杨敏颓然走出父亲的书房,还不到四旬的他,像是老了十岁。
京城的另一座国公府内,另一对父子也在对话,比起杨家父子来,他们的对话简短许多。
“小六安排好了吧”
“嗯,送去杨柳胡同了,他喜欢那里,应该不会乱跑了。”
“杨家呢”
“请了兵部的老阎过府,想来已经认出那些箭的来历。但是这样明显的标记,我担心他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