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景坚就不用拐弯抹角了,中午时分,林子矜见到景坚,两人在医院门口的小饭馆要了半斤饺子坐下来,没等他说话,她就先问“景同志,我问你一件事。”
景坚眉眼里都是喜悦的笑,伸手把她耳边的乱发拨起来理顺“嗯,问吧。怎么,是要商量婚期吗”
林子矜却是一副严肃脸“不是的,我要问的是另一件事,景坚,你小的时候”
景坚脸上的笑容敛去,肃容看着林子矜,等待着她的下文。
林子矜肯定不会嫌弃他,那么是不是岳父岳母嫌弃他的身世了
“景坚,你小时候,怎么知道你是被亲生父母卖掉的”林子矜艰难地措着辞“说不定你还是被人贩子拐卖,或者自己走丢了的”
果然来了,他这样的孩子,亲生父母都不待见他,别人就更不会喜欢他了。
景坚脸色很难看,却是柔声说“子矜,你问这个做什么,是不是你父母嫌弃我”
“不是不是你想到哪儿去了,我爸妈还有哥哥姐姐,还有嫂嫂姐夫小侄儿他们,都对你很满意呢”
如果郑桂花听到她这句话,准得给气得半死。
叮嘱了半天家里人,让他们不要把景坚抬的太高,免得将来他看不起林子矜。
没想到自家闺女,自己就把人家抬高了。
林子矜没想到景坚能想到这方面去,担心他心里不舒服,一急之下把家里所有的人口都报了一遍,以表示没人嫌弃他。
她这才发现,虽然从来不说,但景坚的内心深处,对于他被亲生父母卖给别人这件事,是非常非常在乎的。
在乎到,他甚至因为这个而有点自卑。
“其实我就是,就是”林子矜想着,该先告诉他程信才的事,还是先问清楚他的误会从哪儿来
最终她还是决定,先问清楚再告诉他。
“景坚,你别多想,我和我家里人都很喜欢你,咱们都快要结婚了,我就是想知道你小时候的事,如果你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我小时候的事啊。”
林子矜故作轻松地笑着“我家里还有我一岁时候的裸照呢,等回金海市结婚的时候,我拿出来给你看。”
景坚被她这勇于自我牺牲的傻样给逗笑了,然而笑容只维持了一瞬“可我没有,我小时候,养父母没给我拍过相片。”
林子矜故意用馋涎欲滴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可是我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啊,模样又俊身材又好,四肢发达,头脑也发达,我的运气可真好,拣到你这么个宝。”
景坚哑然失笑,知道他的小丫头绝对心里有事。
她总是在心里藏着事的时候,才会这样插科打诨,用一副不正经的样子来掩盖她的真实意图。
不过,不管林子矜的真实意图是什么,总之她不会害他就是了。
景坚一直都记得那一天。
因为一件小事没做好,景坚都忘了具体是什么事,只记得,养母又一次骂他,打他,说他是没人要的孩子。
“你说你这死孩子,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连亲爹亲娘都不要你,你就是个累赘,你亲爹亲娘二十块钱加半袋粮食就把你卖了,我们花钱买你来,供你吃供你穿,六零年都没让你饿死,让你干这么点活儿,你都干不好”
养母把一盆水兜头泼在景坚的身上“滚到院子里站着去要么就索性滚回你亲爹娘家里去,老娘不要你了”
初冬的天气里,浑身湿透的景坚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里。
他头发上的水滴滴达达地往下落,不多时就结了冰,身上的衣服也很快从外面开始变得的。
热乎乎的屋子里面传来养母的歌声“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
景坚知道,这是养母唱给弟弟听的,弟弟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他只不过是被亲生父母卖了的,一个没人要的孩子而已。
养父母没生弟弟的时候,对他也挺好,养母也曾经哄着他睡觉,还对他说,准备让他上学读书。
可是这一切的温暖,等弟弟出生,就都变了样。
父母亲只顾着疼爱弟弟,所有的家务活都丢给了景坚,后来弟弟满一百天了,看着特别可爱,母亲就再也没提过上学的事,让他专心在家照顾弟弟。
小时候,外面的孩子们打架打不过景坚的时候,就会骂他,管他叫野种,那个时候,母亲听到这种话,就会冲出去,用最恶毒的语言骂那些孩子。
可是弟弟出生之后,再有孩子骂这种话的时候,母亲也只是装着没听见,有时候还会跟着嫌恶地看他一眼。
村里的大婶大娘们,对他的态度也变了。
她们看他的眼神,总是蕴藏着说不出的怜悯,在他饿着肚子,从外面背着装满猪草的篮子,或背着高高的,几乎要把他掩盖住的一大捆柴禾回家的时候,村里的婶子大娘们,总会悄悄地塞给他半个粗面馒头,或一块煮熟的红薯。
“造孽啊,到底是有了亲的,就不疼这买来的孩子了啊”
她们低声地叹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