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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百姓们一片热闹,一下讨论着北梁皇族跟他们想象中的不一样,一下又讨论这么长的车队,不知带了多少好东西来,也有人好奇,坐在马车里的扶风公主长什么样。更有人猜测,新帝正在选秀,扶风公主这个时候来,有没有可能是为了和亲。
然而这些,在姜妙看来都无关紧要,她一双眼睛越过人群,死死盯在那人身上。
每多看一眼,那种熟悉感和酸楚感便多涌出一分。
一百八十天,也只有这个男人,能做到每日揪扯着她的心,让她即便是摔断腿,也要一步一步爬回去找他。
“妙娘,不必再等我,欠你的,下辈子还。”
她一直记得那天晚上他说过的这句话。
但,她怎么可能不等
这一百八十天,所有人都觉得他已经死透了,唯独她不信。
她能感知到,他一定还活着,只是藏在了某个她看不到的地方而已。
她幻想过无数次再度重逢的场面,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她身处高楼,他端坐马背,她往下看,那穿过千万人的一眼,让她半年来的刻骨相思有了交代,有了结局。
眼睁睁看着他坠崖时钻心的疼和痛,盼不到他回来时暗无天日的绝望,似乎在这一刻都变得无足轻重。
生死过后得见他,天地万物都有了光。
肖彻,幸好是你,被上天厚待的你。
小宝伸出手指,指了指肖彻,又抬头看姜妙,小家伙知道不能乱说话,便只“咦”了一声。
姜妙将食指竖到唇边,冲他做了个噤声手势。
小宝马上闭了嘴。
正在被百姓们观望着的肖彻似有所感般抬起头,就看到鼎铭楼里立着一抹熟悉的湘妃色身影。
她仍旧是半年前的模样,眉眼间却比那时候多了几分越挫越勇的坚韧。
还有,瘦了,瘦太多。
这一百八十天,看不到她的每时每刻,对他而言都是种煎熬。
前头二十多年,肩头有重任,心中有仇恨,他以为,自己心似铁。
直到后来,他眼中飞入一抹鲜活明艳的身影,点亮了他枯燥灰暗的复仇生涯,就像那晚送参汤时她身上的幽香,钻入鼻腔,渗入毛孔,那抹身影从此再也挪不出去。
或小心机,或狡猾,或任性。
那是最好的她。
也是,众人眼中千不好万不好,而他愿意纵容溺宠着的她。
然而,他自知中毒太深,无法给她最完整的自己,所以一次次地推开,一次次地逃避。
可最终兜兜转转,他们还是成了夫妻。
他的身份,注定了不可能与她平平淡淡相濡以沫。
所以那时候他在想什么想有朝一日江山平定了,他要向山川日月,向全南齐的百姓宣告,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此生唯一的妻,只有她,没旁人。
然而,他没料到自己会在起兵那日遭遇突如其来的重创。
冲锋陷阵夺了江山,令他崩溃的真相也随之而来,“义父”的利用,“生母”的布局,手下的背叛,将他所有的努力和尊严践踏得稀碎,一文不值。
千军万马入城,孤身一人离场。
他输得一无所有,那个时候最不想见的人便是她。
然而,她还是来了。
不会骑马的人,不知摔了多少次,身上弄得狼狈不堪,看向他的那双眼,却最干净,最明亮,也最温柔。
那一刻,他自卑,心乱,想逃避。
但被她紧紧拥住时,他突然明白了,自己想要的不是江山,不是权力,而是,寒冬雪夜里,温暖的小火炉旁,她腻在他怀里,那一声声轻柔的“相公”。
“皇兄,你在看什么”楚澜见他一直仰着头,好奇地打马凑过来。
肖彻摇摇头,“没什么。”手中那支白玉兰簪子却被他攥得紧紧的。
楚澜见状,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看来,嫂子也来了。”
他一面说,一面要抬头去看,却被肖彻一脚踹在他胯下的马儿屁股上,马儿受惊,往前冲了一段,把最前面的南齐礼部官员们惊得够呛。
楚澜好不容易稳住马儿,回头对着后头的肖彻轻嗤一声,“不给看就不给看,那么大醋劲儿做什么北梁美人多了去了,我又不是没见过啊哎哎哎,大街上的不兴动手动脚啊,大哥,大哥我错了”
楚澜绝望求饶。
楚胤这厮也不知是在哪学的本事,暗器用的贼溜,明明看着无动于衷的,竟然已经让他连中三招,后背刺挠得厉害。
肖彻没说话,再抬头时,鼎铭楼雅间内的人儿已经不见。
他收回目光,暗暗平复心绪。
姜妙带着小宝和青莲几人提前离开了,已经确定了那个人回来,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想要下去跟他相认,便只得压下闷在心里半年之久的思念,尽早走人。
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