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舷旁边。
而柳先生,则举着雨伞,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中堂的缺口处。
天上还下着雨。
柳先生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不安,都压入心底,而后他抬起下巴,依然衣冠楚楚,注视雨幕。
如今一切落幕。
但恐怕落幕并不代表着他的终结。
那只是一个新的战场。
四十年前,他一穷二白,在一艘没有任何依仗的尸山血海的船上,也凭借自己,走了出来,如今他有无数财富,有无数朋友,有无数渠道。
现在的困难,对他而言,或许只是个小小的挫折。
一定只是个小小的挫折。
他收起伞,掸掸衣角的水珠,他一身上好布料,只轻轻一弹,附着在上面的水珠,便被柳先生随手挥到脚下的雨水中。
这些在船上搞风搞雨的年轻人啊
无论是之前被他们抓到的幽灵,还是之后冲出来帮助幽灵逃脱的凶手
如今,就像这颗虽然一时给他带来困扰,但终究会被挥落足下,跌落泥泞的水珠。
终究,会葬身海底的。
柳先生已经退步到了中堂的缺口。
没有了风雨,干燥舒适的空气包围着他,他的心舒缓下来,但仅只一瞬,有个湿漉漉的人自背后将他紧紧拥抱
谁
是谁
在这个只剩下蠢笨如猪的船员和胆小如鼠的老板的船上,怎么还会有人在外头活动
柳先生错愕已极,全力将脖子往后扭,可也只能看见身后人的半边脸。
那仅露出的半边脸,又被黑暗吞没了一半,零星可见的五官,扭曲着兴奋,快活,解脱,扭曲得不像人的模样。
他视线里,对方抬起手,手上是一枚打火机。
“咔嚓。”
火焰燃起。
水面,越来越近了。
托着纪询的霍染因,甚至能够透过薄薄的一层水,看见海面上的景象。
生路与他们仅隔一层薄膜。
但是往常引以为傲的身体和意志,到了这时候,已经是空空如也的沙漏,霍染因拼命的摇晃着,希望再摇下一两粒能让他坚持的沙子来。
马上就到了
马上就到
他就是,有一点累
他们在临近海面的时候,向下滑了一下就在这时刻,一双手从背后托起他们,带着他们,一起奋力游上海面。
当三人一同自海里挣扎到水面上时,孟负山的目光,穿透海水与甲板的距离,看见了船舷上的阿邦,也看见了阿邦稳稳托举的手枪。
似乎,也看见了,阿邦轻轻扣下的手指。
刹那之间,孟负山做出决定。
他斜过身体,以自己的身体为盾牌,挡在纪询和霍染因之前,他的后背仿佛被重重击了一拳,子弹从中贯穿,而他没有停顿,甚至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
他依然面不改色的,如同山岳一般,快速将纪询和霍染因朝船舱女人们抛下来的绳索送去。
也是这个时候,热腾腾的火焰,映红了半边的天空。
他们一同向火焰燃起的方向看见,仿佛看见甲板上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人体正在熊熊燃烧,如同两具盛大的人体火炬,用所有血肉油脂,将这艘船上的罪恶,彻底点燃焚烧
而守在甲板边的阿邦,这时也终于仓皇失措地从甲板边逃离。
霍染因终于抓住了绳索。
一直到此时,孟负山的双手,方才开始失去力量。
霍染因立时回头抓住他,他的手掌,确实抓住了孟负山的胳膊。
但是孟负山没有用力,海水里,孟负山沉默无声望着他。
“孟负山”霍染因喊出来,“抓住”
但是没有回应。
孟负山一语不发。
海浪涌上来,而孟负山滑下去。
独自一人,滑入漆黑的,孤寂的,深渊一般的大海之中。
霍染因向前一扑,想要将掉入海中的孟负山再抓住,但他捞了个空,昏迷的纪询也被他扯动着滑了一下,身上的氧气瓶滑入海水。
大海又吞没了一个人。
只有残留的鲜血,和夜里海水颜色几无差别的鲜血,荡漾在海水之中。
而等又一个浪头翻涌过来,那点海中的血色,也和孟负山一样,消失无踪。
他们被女人们合力拖上了船舱。
霍染因将纪询放好之后,第一瞬间扑向窗口,想要下去找孟负山。
但这时候,直升机下垂的软梯飘到船舱窗户前。
袁越抓着软梯,看过来,脸色凝重且关心。
“现在什么情况”
霍染因闭闭眼“赶紧安排救人,两个重伤,一个在船舱里,一个在海里”
船舱里有人惊呼。
霍染因慢了半拍,看过去,看见原本呆在远处,派出了接驳船的那艘游轮,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