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外。容年跟在容母身后,低头踢着小石头。
“年年。”
酝酿了半天,容母总算开口叫他“你想不想知道,我把你叫出来是要干什么”
容年下意识摇摇头。
容母苦笑了声,她生的很美,哪怕到了中年,也依旧不减美貌。
看着儿子望过来的视线,容母涩声道“你爸爸,他就是死在海里的。马上就是他的忌日了,你”
“妈妈。”提到爸爸这两个字,容年小脸上顿时有些不对,他垂眸,轻声道“我不原谅爸爸,也不想听到你提起他。”
听到这话,容母心里尽管早有预料,可此刻,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他临死前说,他只是想多活一阵,多陪我们一段时间。他得了很重的病,如果不用些别的治疗,他”
“他想活,我就该死吗像我一样被抓走的小人鱼,就该死吗”
容年的手指紧掐着掌心,抬头看向容母。
他脾气一向很好,这些年,对于容母虽说像小时候那么亲近,可到底也没有排斥。
毕竟,在被找回来的时候,容母看到他的样子,也是直接发了疯。去捣毁实验室,几乎是全凭着容母跟容迟带头。
而现在,他还是头一次用这样质问的语气,朝容母问道。
容母摇摇头,一双美眸里满是泪意,就连嗓音都是更咽的。
“对不起,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是觉得你该死”
容年是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幼崽,刚怀这个幼崽时,她遇到些意外,导致容年出生身体总是不好。
所以,大部分时间容年都是养在岛上,养在海里。岛上的二姨,一直在照顾着容年,她自己没有崽崽,所以对容年,是当眼珠子疼着。
容父是人类,跟容母结婚多年,容母都谨记着老爷子的话,没让对方发现自己的身份。
可容年
让她根本瞒不住了。
那一阵,容父还被检查出来得了绝症。他想见年年,容母总不能不让他见。
当抱着小尾巴的幼崽年年,被抱到容父面前时,容父那一瞬间,眼底都是骇然的。
可惊骇过后,他没再排斥年年,也没有排斥这个家庭。
那时候,容母是真心以为他接受了他们这一家子,为了让患上绝症的容父,最后一段路走的安心。
容母央求老爷子,让老爷子给了容父珠子,让他能留在海底陪着年年。
可后来,容父失踪。
失踪几年后,全家人都当他出了意外。
容迟在带着如今能变成双腿的容年出门时,意外看到父亲的背影,追过去时,被人敲了闷棍。
再醒来,年年就不见了。
遍寻弟弟都快寻疯了的容迟,最后才知道,就是他父亲,联合早就想研究人鱼,但碍于实验体太少的那伙人,算计了年年。
不止年年,他们还抓了别的实验体。
“为什么那天带走的是年年,不是我”
当容年被找回来,实验室里的人连同容父都被困住时,红着眼的容迟曾经问道。
被愤怒的小岛上众人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容父,看着容迟,笑了笑。
“你生的健康,又懂事能干。留在你母亲身边我放心。”
“我做了错事我对不起年年,可是死亡的恐惧,让我抵抗不了。”
容父断断续续说了很多。
容迟没有听那些辩解,他红着眼,却连眼泪都没掉。
容父死的很惨。容母当时一边哭,一边眼睁睁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没有任何阻拦。
她恨自己最开始没有守住秘密,所以才导致了这一切的恶果。
可看着这个她挚爱的男人,往昔那些爱意,也不是假的。
“妈妈,你不用对我道歉了。”
容年攥着拳头,对掉眼泪的容母说道“你不是故意的。”
只是信错了人。
换做别的人,兴许,兴许也会犯这个错误。
他实在是不想听到关于爸爸的任何字眼,于是,直接往后退了两步“妈妈,我还要回去找爷爷。”
容母点了头。
容年转身离开,临走前,递给了容母一包纸巾。
攥着纸巾的容母,呆呆看着容年的背影,许久,她迈着步子,去了海边。
海边这会儿没人。
她坐在石头上,看着深不见底的海水,忽然剧烈咳嗽了阵。
等咳嗽声止住,洁白的纸巾上,赫然出现一滩血红。
“再等等”
容母将染血的纸巾收起来,喃喃道“等年年的性格好起来,等找到稳妥的伴侣照顾他,我就来赎罪。”
这条当年就该没了的命,还要再吊一阵。
吊到她的乖崽走出当年的阴影,有伴侣疼爱,她再闭眼。
走出去好远的容年,靠着路边的假石,缓了好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