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保才倔强地左右走位“我要拜张婶子为师”
何夏兰疑惑地放下了锅铲子, “出去一趟你疯啦”
祝保才“我没疯”
拉了张凳子往屁股底下一垫,祝保才缓了口气。
“娘,你晓得么张衍他、他根本就不是个呆子”
“他简直就是个天才”
何夏兰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拎着锅铲子又转过了身,懒得搭理他了。
小黑皮顿时瞪大了眼,急了, 冲上前一把夺过了何夏兰手里的锅铲子。
“我说的是真的”
“我都看见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好不容易将刚刚亲眼所见又复述了一遍。
何夏兰这才有了那么些半信半疑的意思。
“你说得都是真的”
祝保才诚恳地比了两个手指头, 对天发誓,“真的娘,我骗你做啥”
何夏兰还是有点儿不大相信, “你、你这说得也太玄乎了。”
其实今天一早刚把祝保才踹出家门, 何夏兰就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还是太冲动了, 把保儿交到张幼双手里她着实有点儿不放心。
可祝保才这时却昂首提胸, 拍着胸膛说要到张婶子那儿上课。
一想到刚刚所见所闻, 祝保才难免心驰神荡。
这难道不比社学里那些陈猫古老鼠的东西有意思
祝保才不由咧嘴一笑,热血沸腾,在少年人这美好的想象里,仿佛自己也能变得和张衍一样。
对答如流,大杀四方。
嗯,最好能将赵良这狗攮的乌龟王八打得落花流水叫他整天装还真当自己是这天底下顶顶聪明的人了
到底是十多岁的小孩儿脾性,早就看不过赵良那般装模作样。
何夏兰想得却慎重多了, 还是觉得等祝成业回来商量商量比较保险。
当晚, 祝成业回来后,听到儿子这绘声绘色的描述, 也不由略感诧异。
他虽说没怎么信, 但也没阻拦儿子求学的心思。
好不容易吵着闹着要去上学了, 他还能拦着不成也就何夏兰想得恁多。
他倒不如何夏兰这般小心谨慎,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搁了筷子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先试试看嘛,若真不成,再找个法子把保儿带回来就是了。”
“哪有你说得这般轻易。”何夏兰嗔了一眼。
晚饭后,何夏兰是愁得一夜都没睡好,一转头,看见祝成业没心没肺地打着呼,更觉气不打一处来。
算了算了,指望男人,母猪都能上树了,还得老娘自己来。
第二天一早,何夏兰装了点儿零食巧果之类的在食盒里,提着食盒敲响了张家的家门。
却没想到,张幼双已踏着熹微的晨光,脚步轻快地出了门,她倒没有特别叮嘱张衍要好好学习,她对张衍一直挺放心的,鉴于第一次当妈没有多少经验,养孩子也基本处于半放养的状态。
才五更天的越县就已经忙碌了起来,晨光微透,共山色水光参差。
天井里洒落了一地的日光,窗外黄莺嘤鸣。早有和尚敲着铁牌子,抑扬顿挫,用那练出来的一把好嗓子,气从丹田而出,高喊着“普度众生救苦难诸佛菩萨”沿街报时。
鉴于今日风和日丽,晴光方好,就又喊道“天气晴明”,来唤醒人们这忙碌的一天。
张衍其实还有足够的时间来睡觉。
张幼双一直没拘着他睡眠,小孩子嘛,睡觉长身子的。
巷口巷尾隐约传来了卖花声。
张衍睡不着,他从床上起身,洗漱了一番,就坐到了桌前。先把张幼双昨天赶稿时制造的惨案现场给收拾了。
又扫了一遍地,拖了一遍,拿抹布将家里的桌子擦得干干净净的。
这才拿起昨天晚上没看完的文章轨范。
文章轨范的作者是宋朝的谢枋得,此书以科举程文格式评古文结构,选文也以写作顺序循序渐进地排列。
张幼双深知过犹不及,揠苗助长的道理,一直就没以高标准要求过他,不过张衍觉得他还是得尽量做到最好。
张衍先是粗粗地看了一遍,合上了书,闭上眼默记在心上。
确定已经记住了之后,这才开始磨墨练字,左手起笔,他是左撇子。
临的是大名鼎鼎的小楷灵飞经,灵飞经技法要求高,变化多端,俊秀有古趣。
沐浴在温暖的晨光中,张衍一颗心也好像变得宁静。
东风送来卖花声,在这卖花声中,张衍目的很明确,下定了决心。
他才十岁左右,还有足够的时间学习,再说了学习没有早晚这一说,
晦迹潜修,抱器待时,终有能考上状元,蟾宫折桂,大魁天下之日。
练了一会儿,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张衍愣了一下,忙搁下笔去开门。
门口露出了何夏兰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