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喜抬起松耷耷的眼皮,看着跪在地上的秦三。以前倒是自己小瞧了这个看似耿直的少年,没想到他还有几分用人的手段。
建隆帝接着问道,“十年之后,你真会用他的孙儿”
不知道高高在上的万岁爷为啥关心起自己的铺子掌柜,但这个问题秦三还真问过他家姑娘,所以他照着讲道,“他的孙子是草民手把手教出来的,经过十年的历练后,如果他真有本事草民就用他。圣上是不是想问如果他孙子把草民的铺子祸祸了咋办”
建隆帝点头。
“在商场中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只要草民够强,让他明白跟着草民比跟着其他人更有奔头,他就知道该怎么做。哪天他背主了,就是因为草民不够强,所以草民该用的手段用了,剩下的就是要自己更强,强到让他不敢也舍不得背主”
姑娘的原话秦三记不住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他当时听得热血澎湃,不晓得建隆帝听了会咋样。
建隆帝半晌才问,“你如何让自己足够强”
这个秦三真没问过,因为他家姑娘足够强,这一点他从来不怀疑。秦三挠挠头,“草民也说不好,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兵没水的时候,就努力让铺子的人更能耐,铺子里的布更好吧”
“有敌就杀敌,无敌就厉兵秣马么。”建隆帝喃喃道,闭目不语。德喜见此,挥手让秦日爰退下。
秦三爬起来退出大殿,他不知道自己算是顺利完成差事了没。若说不顺利吧,棉布衣裳交了,建隆帝也穿上了,还夸了他一句。若说顺利吧,他只得了几个字,没捞到更多实质的好处。如果姑娘亲自来,一定比他做得好,秦三垂头丧气地出宫,准备带着绿蝶返程。
宜寿宫内,建隆帝半晌才张开眼,“传左相。”
左相李奚然就在天章阁内,很快就到了宜寿宫。方才圣上召见济县秦日爰的事儿左相已知晓,看着玉案上成堆的棉布衣物,想到前两日登州知府呈上来的报喜折子,再配上圣上这张明显有事儿的脸,跟了圣上几十年的左相,也摸不准他在想什么。
摸不准,干脆不说,左相行礼后垂首站在殿中陪圣上发呆。这般沉默许久,建隆帝终于开口了,“奚然可还记得严亭”
清王那个逃走的儿子左相的后背就冒了冷汗,他谨慎言道,“微臣记得。”
“爱卿觉得他可是治国之才”建隆帝追问。
左相的衣裳都被汗水打湿了,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德喜,见他没有什么异样,才稍稍安心,“柴严亭当年才十五岁,微臣看不出他是否是治国之才,只知他书读得还成。”
建隆帝叹息一声,“爱卿在识人这方面,还不如小小的商贾秦日爰。”
左相他这是招谁惹谁了,秦日爰那厮在圣上面前说了啥
建隆帝从棉衣中抽出一件汗衫,“这是棉布制的衣裳,爱卿拿去穿吧。”
左相拎着一件雪白的汗衫回了天章阁,安国公庄立坤立刻问道,“这是秦日爰拿来的棉布衣裳”
左相收回心思,含笑点头,“这棉布摸着还不错,文昌郡主果然非同凡响。”
三爷谦虚道,“她也没做什么,都是手下的工匠得力。”
左相
安国正无聊着,上来就扒左相的官服,“大人莫辜负了圣上的好意,快穿上给咱瞧瞧”。
庄立坤虽比左相大了十岁,但他是武将出身,蛮力大得很。左相拧不过他,再加上方才在殿中湿了里衣正难受着,换一件也无妨。于是,左相便优雅地将上衣尽除,把汗衫换上。
三爷的目光在左相汗湿的里衣上扫了一眼。左相是圣上的伴读,跟在圣上身边几十年了,深得君心,方才是什么事儿能让湿了衣衫,秦三那厮做了什么
庄立坤上下其手,“摸着还成。”
左相拍开他不老实的爪子,穿上官袍,“能呈到御前的,当然是好东西。”
安国公又在借机在左相的胳膊上捏了捏,“还这么结实呢,大人真打算单一辈子不妨娶个顺眼的进门,娶了你就晓得好了。”
左相今年四十有六,其妻病逝几载,家中只剩一房妾室并未再娶。与他不同,安国公五十岁时丧妻,没多久就娶了个比他小三十多岁的美貌妻子进门,两人老夫少妻,如胶似漆。
左相慢条斯理地穿好衣裳,“本相没有端洗脚水的嗜好。”
三爷抿唇而笑,安国公宠着他的小媳妇,传出了不少笑话。安国公满不在乎地抓抓大胡子,“男人宠媳妇,天经地义。”
“这话是郑宏霖说的吧”左相坐在自己的书案后,翻开折子,想着建隆帝方才的话。
益霁老侯爷郑宏霖的老妻是将门虎女,耍起棍子虎虎生风,能拎着棍子追着老侯爷跑几条街,算是京城悍妻头名。
安国公笑吟吟地道,“你们这些书生不晓得娶个泼辣媳妇的好处,不信你问晟王。“
三爷含笑不语,他觉得小暖若是泼辣一些也好,那生气了必定跟炸了毛的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