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了拳头。
她纤细的手臂挥舞在空气里“他们怎么可以那样说妈妈”
后来程沐跑出房间,直冲主卧,程淮听见他爸程骁南笑着逗她“小丫头,怎么连门都不敲”
“妈妈,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去看那个电影的。”程沐的声音充满自责。
那天晚上,一家四口坐在客厅里,第一次谈到过去那些事。
虞浅早已经不是21岁时把跑车停在程骁南学校后墙闷闷不乐的姑娘了,被孩子们问到怎么看待那些跟风去暴力别人的人,她笑一笑,眼里有温柔的光。
她说,我仍然喜欢听年轻人的声音,他们天真率性,又锋芒毕露,冲动但也一腔热血。只是,如果眼界能远一点点,稍微礼貌一些解决事情,就更好了。
程沐和程淮看见,虞浅说这些时,程骁南始终握着她的手。
他的拇指有意无意轻轻摩挲着虞浅的手背,轻轻剐蹭着她淡青色的血管,像是安抚。
13岁的程沐还处于敢爱敢恨的年纪,不懂得原谅,只觉得那些伤害过她妈妈的人应该会有些报应。
后来听爸爸说,那些人都已经结婚生子,有一些过得还不错,程沐感觉自己快要气得爆炸了。
“他们凭什么拥有快乐的人生”
那天的谈话本该很严肃,但他们一家似乎总有种能把严肃变成温情的能力。
一壶温热的牛奶安抚了所有人,程沐听见她爸爸说妈妈嘴角沾了牛奶的样子像“11”。
爸爸的口吻,堪称宠溺。
就是宠溺。
程沐吞下口腔里的牛奶,也忽然有种释然。
还好,那些做过坏事的人也许没有得到相应的惩罚。
但妈妈也并没有被那些坏人打到。
妈妈有爸爸,有哥哥,有她,有“11”。
还有很多爱他们的家人。
后来程沐回忆起那个冬天,也许自己就是在那个冬天忽然长大的。
那年的新年格外记忆犹新,并不是因为快乐和热闹,他们每一年都快乐都热闹。
那年的正月里,他们失去了老程和“11”。
老程的身后事处理完的那天,他们一家四口回到家里,夜里程沐梦到爷爷,哭着从睡梦中惊醒。
她睡不着,起身出去,想去看一看“11”留下的猫窝和玩具,但走出卧室才看清,哥哥已经在外面了。
程淮坐在猫窝旁边,窗外冷清月色笼罩着他,他的手指轻轻抚过“11”的猫食盆。
那是他们有一年去陶艺村旅行,兄妹俩亲手为“11”捏的,歪歪扭扭,上面用白色画了“11”的样子。
当时有一根胡子被她画得歪歪扭扭,哥哥还笑过她。
“哥哥。”
程淮转过头,对程沐温和一笑“你也没睡”
“睡了,梦到爷爷又醒了。”
程沐坐在程淮旁边,拿起猫食盆,忍着哭腔“我今天看见爸爸哭了。”
“嗯,我也看见了。”
其实程骁南整个过程都很冷静。
这么多天,从“11”治疗失败去世,到老程突然去世,安排丧事,亲友吊唁,程骁南都完成得无可挑剔。
只有今天老程被安置在墓地后,他安排好车子,送走每一位亲友,最后回头时虞浅就站在他身后,距离他不足2米的地方。
他一回头,虞浅就走过来,和他拥抱。
程骁南才卸下伪装,把下颌放在虞浅肩上,哑着嗓子,疲惫地说“他会不会还挺高兴,终于能去见我妈了。”
虞浅轻拍他的脊背,用细细高跟细撑着他的重量,说“爸会的。”
也是那时候,程沐和程淮清楚地看见,程骁南眼眶红了一圈,然后垂下头,有什么晶莹的东西,落进了墓园门口的草坪里。
程沐和程淮对着月色,沉默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帮他们披上了薄绒毛毯,回头发现是程骁南和虞浅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客厅。
“爸,妈。”
程淮问,“你们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
程骁南和虞浅也坐下来,一家四口围在一起。
无论什么年纪,失去挚爱总是让人难以释怀,程骁南说,可能是老程这么多年早已经等够了,迫不及待去找媳妇去了。
后来程沐问,如果没有天堂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就失散了,不会见到了。
程骁南神色柔和下来,拍一拍女儿的头
“爷爷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存在于这世界上,他变成灰烬放在墓地里和奶奶的灰烬相挨靠,千百年后,沧海桑田,那片墓园也许已经不存在,但他们会化成土壤或者尘埃。”
夜色寂静,窗外有未融的冰雪。
他在这片悲伤的寂静中,笃定地说“他们一定会遇见。”
那是程沐13岁记忆里的冬天。
有过失去,也有过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