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那一天,天空就下着绵绵密密的阴雨,悲伤覆盖全场,参加葬礼的来宾俱都一身黑衣,白幡在风中招摇,枯叶残花在雨中飘零。
父亲为母亲撑伞,母亲头戴黑纱,手捂着脸部,哭得声嘶力竭。
他当年未满十二岁,大滴大滴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他亲眼看着哥哥的灵柩缓缓下葬,然后被厚重的泥土掩盖。墓碑上贴着一张照片,照片里英俊无双的面容变成黑白色,仿佛时间永远凝固。
聂淮宁
享年20岁,亲友沉痛哀思,愿你在天堂一切安好
这场葬礼过于盛大哀痛,除了亲属,聂家的世家好友、商业伙伴、兄长生前的同学友人均有出席,聂海楼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场景。当时他握紧拳头,心想兄长才二十岁,就这样离去了。昨天还牵着他的手,第二天尸体就已经凉透了。
这怎么可能是一场意外他无法接受这个说法,为什么哥哥会去喝一杯掺了毒药的水
只判了那个杀人犯七年太便宜对方了聂海楼就这样,怀着剧烈的恨意长大,那个杀人犯的名字深深刻入他脑海里。
时间转眼翻了六年,又赶上一个雨天,天空飘扬着毛毛细雨,淡淡雾气缭绕在茂密葱郁的半山腰,墓碑上凝了雨珠。
聂海楼熟门熟路地走到兄长的墓前,他道“哥,我又来了。”像问候一个犹在人世的人,墓碑上的照片是微笑的,仿佛在回应他。
林程越跟在他身后,手里抱着一束鲜花。林家跟聂家是世交,林程越跟聂淮宁更是一起长大的挚友。除了当年那场葬礼他因悲伤过度,感染风寒缺席之外,此后每年、每个月扫墓他都会到来,为挚友献上一束鲜花。
可这个月却不同以往。
林程越定睛一看,墓碑前已经放了一束白色的马蹄莲,墓碑周围杂草也有修剪过的痕迹,多余的落叶也没有,仿佛被人清扫过,他招来守墓人询问“这个月有谁提前来了”
他脑海里扒拉着可能的名单。
守墓人答不上来。
墓园并非登记制度,每个月都有很多人带来,短的会停留几分钟、十几分钟,漫长的也许会呆上半天,他没法做到将每一个人的面孔都记住。
“算了。”林程越道。
“也许是兄长生前的朋友。”聂海楼没有在意,他低垂着头,启唇漠然道,那英俊的五官和漫不经心的眼眸,让林程越恍惚间,看到了年轻版的聂淮宁。
不愧是亲兄弟,两人真像。林程越心脏揪了一下,绞痛感在心头蔓延。
沉默了良久,他道“我听说了,你前几天去人家工作的超市胡闹那件事海楼,你已经将满十八岁了,你应该清楚,当年的事情只是一桩意外,对方已经坐了六年牢赎罪,你不该再害人家丢了工作,你也该放下了。”
“程越哥,你别说了,让我一个人静静。”
聂海楼打断道,五官扭曲了一瞬,似乎不愿意听到那个杀人犯的信息,林程越叹了口气,只能先行离去,留给少年跟兄长独处的时间。
林程越走后。
聂海楼恢复了平静,他面容冷淡,冲着墓碑挑了一些日常琐事倾诉,譬如父亲组建的新家庭、母亲精神病又犯了前几天居然独自跑到大街上差点出事、他明年要高考了等等,仿佛这六年聂淮宁没有离世。
他还表达了一下懊悔。
说自己见到了那个杀人犯,看到对方第一眼,他是怒火滔天,愤怒对方居然能好好的重新做人,享受女同事的殷勤,仿佛过去所犯下的事情不复存在。对方应该凄惨落魄,时刻沉浸在愧疚痛苦之中,才能缓解聂海楼的心头大恨。第二眼见到对方的微笑,却是一种奇异的熟悉,他本想用滚烫的咖啡发泄自己的仇恨,结果事到临头,他却突然下意识改口了,他懊悔这样的自己,觉得自己好像背叛了兄长,在仇恨一个人上产生了诡异又柔软的妥协。
明明只是初次见面。
这件事他一直闷在心里。
谁也没有倾诉。
他在墓前待了一个多小时,临走时,聂海楼起身,他看向了那束犹沾露珠的马蹄莲,心情本来平淡,突然一个惊鸿一瞥,他发现了墓碑后,有一个微带泥痕的鞋印。
这个泥痕是从灌木丛里延伸出来的,仿佛鞋印主人曾经帮忙清理了杂草、落叶,最后留下一束马蹄莲后离去。
聂海楼双眸注视着那个鞋印,目光锐利无比,心里有一个名字浮现出来,半晌他嘲了一声。
他想,他猜到一大早天未亮就来献花的人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各位读者宝贝,本来写得好好的,生理期一来,好状态突然凭空消失。
我知道接下来要写什么,可非常痛苦写不下去,不得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