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季纶看来, 太子既然已经生出歹心,便不会善罢甘休,必有后招。虽然现在范氏母女平安, 叫孙妈妈洗脱了嫌疑, 但范氏确实早产, 小格格也确实因此体弱, 这种模糊不清,查无可查的罪名, 才是最难辩解的。
便是现在这样,孙妈妈听说消息后也受惊不小,一直念叨着自己这次是在鬼门关硬生生走了一遭。
沈菡却已经有了打算,摇头道“防备是该有, 但轻举妄动却不可取。”
她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点着,心里的念头急速转动着她既然是清白的,就不应该去做些不清白的人才会做的事。不然, 岂不是平白给自己添上嫌疑
何况玄烨又不傻, 她也不傻,害范氏的孩子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就为了让太子少一个格格所出的孩子
没了范氏的孩子, 将来还可以有李佳氏的孩子、王佳氏的孩子、太子妃的孩子,她害得过来吗
沈菡坚定道“皇上是不会相信这种构陷的。”
她相信,他一定是相信她的。
至于皇后的名声和风评,说实话,她在外人眼里的形象估计早就是个蛇蝎美人了。就算没出这件事,难道那些人就会相信她对太子是善意的吗
这一点,现在连她自己都不信了。
季纶还想再劝,沈菡轻轻一摆手“你的意思我明白, 但皇上的想法你不明白。”
玄烨之前虽然会利用“宠后”的名头来做戏,但他是绝不会希望“宠后”亲自上阵,和太子两个撕起来的,沈菡也绝对不能这么做。
皇后代表的是一国之母,是太子的长辈、母后,如果真的彻底撕破脸,让天下人都知道皇家母子不和,皇后和太子打成一团,你陷害我,我反击你,那皇室成什么了戏台子上的角儿吗
所以不管太子有何举动,她都不能动,她不能叫皇室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动摇玄烨的威严。
一个巴掌拍不响,她倒要看看,没了宠后这个反派,太子自己一个人在台上,还能唱出些什么花儿来。
季纶的眼界显然到不了朝堂的层面,听主子这么一说难免有些焦躁,合着对上太子,他们只能被动挨打,连反抗都不行
沈菡却不这么看“被动挨打吗”
那可不见得。
难道就不能是以退为进吗
事实上沈菡的做法是对的,因为玄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问顾问行“皇后那里可知道了可有说什么”
顾问行“娘娘应当是知道了,只是奴才刚才着人去打听,清溪书屋那边并不见有什么动静,听说季纶带着常东去膳房给主子娘娘备菜去了。”
玄烨心里松了一口气菡菡就是识大体,和他夫妻同心不说,难得的是从不计较个人得失,什么时候都记得要以大局为重。
至于眼前这桩事,玄烨当然不会怀疑沈菡,相反,他对太子却很难不生气几分恼怒。
范氏无故早产,胤礽生出疑心扣押下人关着,玄烨能理解,但,太子却不该将此事闹大。
这等后院里的阴司之事,不定是后院哪个女眷,甚或是前朝什么人下的手。未免储君声誉甚至皇家名声受损,赶紧瞒着捂着尚且来不及,哪有故意将其揭出来的
即便太子是想调查真相,也该放在私底下偷偷审问,可他竟然大张旗鼓地把人送去了慎刑司
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玄烨摩挲着左手上的红玉扳指,心里转着各种念头,哪一个都叫他恼怒不快。
胤礽参政之后,索党的嚣张气焰本就令玄烨厌恶,玄烨原以为胤礽是被索额图蒙蔽,放他出去参政,他看到索党的种种不法之事,了解了朝堂的局势,便应当学会体贴上意,以储君的威严和权势主动压下索党的气焰,帮着皇父稳固朝堂。
却没想到他不但对索党听之任之,令索额图如虎添翼,自己竟也有意拉拢其他官员,壮其声势。
这叫玄烨如何不恼
明明上次已经警告过他,玄烨还以为索党这段时间安分守己了不少,是太子终于恍然大悟,学会了做事要有分寸。
没想到
顾问行还在一旁等着皇上的吩咐,见皇上也不知想起什么,神情愈发冷肃,帝王的深沉威仪令人不敢直视,不自觉收回目光低下头。
太子哎,太子。
皇上是个怎样的帝王,顾问行伺候了这么多年,心里最清楚不过。
太子羽翼尚未丰满,竟开始想与皇上掰手腕,一只连风雨都未经历过的雏鹰,如何与狂风暴雨中冲杀出来的雄鹰冲撞
顾问行心里摇头,还是皇后聪明,她自己不留羽翼,转头却躲到皇上的羽翼之下避雨,如此一来,皇上的羽翼,就是她的羽翼,有了皇上的庇护,谁还能动得了她
“顾问行。”
顾问行连忙收敛心神垂手道“奴才在。”
玄烨随手铺开一张白纸,了了几笔写了句话,盖上小印,将条子递给他,神色平淡道“传旨慎刑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