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毕竟生恩不及养恩大”结果招来了皇帝的怒视。
“什么生恩不及养恩大,要是其中真有内情,朕怎么能平白让生母受委屈。先帝和太后感情甚笃,朕只是觉得那个疯妇亵渎了他们的情义。夫妻间两情相悦,本就没有第三个人什么事,要是先帝还在,怕是会把那疯妇挫骨扬灰了。”
所以宇文家的男人,认定一人,就终其一生。
颐行也暗暗思量,自己今年十六,皇帝也才二十二。人生漫漫,路且长着,如果三年之后的大选,那个真正让他喜欢的姑娘出现了,那么自己算怎么回事儿呢,是该争宠,还是该让贤啊
胳膊上的伤缠绵地钝痛,她也变得恹恹的,半阖上眼睛说“我得睡一会儿了,万岁爷请回吧。”
皇帝说好,“那朕晚上再过来瞧你。”
她胡乱点点头,门上含珍进来替她恭送圣驾,她听着皇帝的脚步声渐渐去远,迷迷糊糊地想,自己还是喜欢热闹的,宫里弄得冷冷清清也不像个宫廷。如果自己能保持对他淡淡喜欢,那么将来就能容人,大家姐姐妹妹在一起,逢年过节还能一起吃个饭,那才是大团圆。
这一通胡思乱想,后来昏昏睡过去,梦里胳膊都是疼着的。只是太累了,说不出的累,一觉睡到申末。隐约听见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这才醒过来。睁开眼,便见银朱进来回话,说随扈的小主儿们都来探望主儿了,问她见是不见。
见,当然得见,这是一个新开端,没有不见的道理。
于是强挣着坐起身,看后宫那帮莺莺燕燕鱼贯从门上进来,忽然感受到了属于皇帝的快乐。
这些人以康嫔为首,围站在她榻前,齐齐向她蹲安行礼。康嫔现在想起还后怕,“才刚那事儿,真唬着咱们了,谁能想到人堆里竟有刺客。”
愉嫔也顺着康嫔的话头子奉承,“也亏得是娘娘,要是换了咱们,早吓得不知怎么才好了,哪儿还有那能耐救太后呀”
大家纷纷附和,一瞬老姑奶奶成了众人学习的榜样,不光是因为她的壮举,更是因为她如今在太后和皇上跟前坐实了地位,后宫再也没人有这能力撼动她的地位了。
谁能想到呢,混成了糊家雀儿的老姑奶奶,进宫没多久就傍上了万岁爷,这已然是平步青云的前兆了,唯一能阻止她高升的就是太后。
本以为太后对尚家有成见,毕竟前头尚皇后挨废,是一项震惊朝野的大事,尚家想翻身,怎么也得再攒个二三十年的修为,谁曾想,人算不如天算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个疯癫的老宫人来,就这么一刀,再次成就了老姑奶奶。大伙儿这心啊,这回是彻底凉了,人要红,压也压不住。反正这后宫就是这样,不是你得意,就是我风光。只可惜这好运气没落到自己头上,那也是没辙,谁让自己不讨皇上喜欢呢。
不过想起和妃,大家不免都有些慌张。
永常在是个实在人,讷讷说“才刚我从住所过来,经过金莲映日,听说和妃娘娘得了急症,人没了”
众人脸上俱是一黯,世上哪有那么凑巧的事儿,上半晌老宫人作乱,下半晌和妃就暴毙了。这后宫看着花团锦簇,其实背后不为人知的地方可怕着呢。她们不参与,自然不知内情,但私底下也议论,各种揣测不断。
颐行是亲耳听见皇帝和太后商议的,虽然事情经过她都知道,但在这些嫔御们面前,也得善于打太极。
于是脸上浮起了一点愁色来,哀声说“想是有什么暗疾吧,平常不发做,这回受了惊吓,病势一气儿就来了。多可惜的,原本来承德是为避暑,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意外。”
谨贵人说正是呢,“也不知这丧仪怎么安排,是在承德就地办了,还是把人运回宫去。”
要是照着历来的习俗,妃位以上在外身故的,不管距离多远,都得装殓后运回北京,停放在景山脚下的享殿里,日日有人上供祭殿,等钦天监看准了吉日吉时,再动身运往妃园。但妃位以下就没有那样的待遇了,一般是就地举办丧仪,离陵寝近的直接运往山陵,若是太远,则找个风水宝地下葬,每年清明和忌日由当地官员代为祭奠,也就完了。
像和妃这样的情况,虽然表面对外宣称是得病暴毙,但丧仪方面断不可能照着惯例办。谨贵人说了这话,众人皆侧目看她,贞贵人囫囵一笑,“谨姐姐随和妃娘娘住在景仁宫,情义必定比咱们深厚。如今和妃娘娘薨誓,瞧着往日的旧情,谨姐姐少不得要看顾和妃娘娘的身后事吧”
于是大家都看向谨贵人,大有赶鸭子上架的趣味。毕竟不是一般的死因,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哪个缺心眼儿的愿意去招那晦气。
谨贵人脸上神情尴尬,又不好推脱得太分明,便道“上柱香的情义总还是有的,至于丧仪,一应都由内务大臣操办,我一个深宫中的闲人,能帮上什么忙。”
横竖是不会有人过问的,大家都显得意兴阑珊,虽说热闹瞧着了,却也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再多议论,人都去了,还有什么可嚼舌根的,总知谨记一点,帝王家富贵已极是不假,动辄性命攸关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