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背锅,终究不磊落,她吸了口气道“太后,昨儿那桩事不怪万岁爷,是奴才没个体统”
皇帝说不是,“是儿子哄骗纯妃说有蛇,才把她吓得蹿起来的。”
互相推诿的常见,互相揽责的倒不多。太后一瞧,心道好嘛,再追问可要伤和气了,恰巧侍膳的送羊奶进来,便含笑招呼,“话说过便罢,那些且不提了,趁着热乎的,把羊奶先喝了吧。”
宫里常年有喝的习惯,即便长途跋涉,寿膳房也不忘带上两头羊。可颐行打小儿并不爱喝那个,就算小时候一头黄毛,她额涅捏着她的鼻子灌,她也会一股脑儿吐出来。
如今可怎么办呢,太后跟前,不喝是不识抬举,或许人长大些,已经能够适应那种口味了也不一定啊。
于是硬着头皮端起来,那么漂亮的羊脂白玉盏装着,上头还漂杏仁粒呢。宫里头御厨手段高超,倘或做得服口,喝下去应当也没什么要紧。
横了一条心,颐行低下头,将盏沿贴在唇上。然而还没喝,一股膻味扑面而来,她顿时头昏眼花,胃里翻江倒海,幸好今儿还没进东西,这一嗓子吊起来,吊得眼泛泪花,忙搁下玉盏,拿手绢捂住了嘴。
太后和皇帝都吓一跳,皇帝问“怎么了身上不好”
太后琢磨的却是其他,直向皇帝摆手,“快快快,你不是会诊脉吗,瞧瞧她这是怎么了。”
有些话不便说出口,太后心想你们以前还玩儿太医和嫔妃那一套,瞒着众人早翻了牌子也不是不可能。算算时候,老姑奶奶进宫都半年了,这会儿要是有了好信儿,那可真是意外之喜。
太后两眼晶亮,兴冲冲望着皇帝,皇帝要伸手过去,颐行讪笑着婉拒了,“奴才没病,就是喝不惯羊奶,在太后和主子面前现眼了。”
太后听了有些失望,但仍旧不死心,非要皇帝替她诊脉不可。颐行只得把腕子搁在膳桌上,让皇帝望闻问切都来了一遍,最后皇帝向太后回禀“纯妃一切如常,并未遇喜,额涅就安心吧。”
这么一来太后和颐行都很尴尬,所幸太后机敏,笑道“我哪里是叫你瞧这个,大暑天里,万一要是受了暑气,问过了脉也好及时调理。”
至于吃不惯的羊奶,当然立时撤了下去,皇帝蹙眉冲颐行道“各人都有忌口的东西,不爱吃的别硬吃,回太后一声,总不至于逼你。”
颐行道是,红着脸说“我是个没造化的,原不想扫了太后的兴,您赏我脸,我再推诿,多不识抬举。”
太后叹了口气,“我常说你聪明,原来也犯傻,不爱吃的东西混吃,吃进了肚子里多难受。好在你主子是半个太医,要不这会子还得宣人请脉呢。”
这一箭双雕,是太后偶尔的调侃俏皮。
后来早膳用得还算愉快,颐行走出太后的大帐时,周围已经开始预备开拔了。
和妃和谨贵人碰巧四处溜达,见了她,便有些拈酸地说“如今纯妃妹妹可是大英后宫红人儿喽,不只皇上宠信,连太后都格外器重。”
颐行站住脚,笑了笑,“那下回太后赏膳,我向太后举荐您吧,人多吃饭才热闹呢。”
这下子和妃脸上没了笑模样,“倒也不必,自己t脸靠上去的不香,还是谢谢您的好意了。”
颐行不爱和她沾缠,复一笑,转身走开了。
和妃看着她的背影直咬牙,“小人得志,如今可好,都爬到我头顶上来了。”
谨贵人有些怅然,长吁了口气道“后来者居上,自古宫里头成败不看资历,只瞧谁能拢络住君心。娘娘和我,都不是惯会撒娇邀宠的人,人家昨儿夜里那出,换了您,您做得出来吗既是技不如人,索性认命得了,咱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虽是不能和纯妃较高下,比之留宫的那几位,可算体面多了。”
和妃起先也气愤,后来听谨贵人这么说,心头的火气一霎儿倒也消了。
她说得对,比不了纯妃,还比不了贵妃她们吗。本以为那三妃复了位,大抵还和以前一样,没想到这回连热河避暑都没她们的份儿,将来在宫里也抬不起头来了。
要说和爷们儿兜搭,自己是真没那手段,后宫的女人,哪个见了皇上不存敬畏像纯妃那么挂在他身上,就算借几个胆儿,自己也不敢尝试。早前在万寿宴上,倒也曾暗中和她过不去,总算交过手,没得便宜,也没损失什么。如今有了贵妃她们的前车之鉴,愈发要谨慎些,毕竟一个正红的人,还是不招惹为妙,等将来她过了气,自有撒气的机会。
横竖车队重又整顿起来,沿着山林里的路径向承德进发。一切的爱恨情仇,在这火辣辣的天气里,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大家闷在车辇上,纵使打起帘缦,也还是觉得热。好在中途下了一场雨,好大的雨点子,浇得黄土道上泥星飞溅。苍黑的天边闪电撕裂天幕,像蛋壳上敲出了裂纹,那古怪的走势,谁也摸不清老天爷的路数。
后来行行复行行,第六天傍晚的时候,才终于到达承德。
迎接的官员们早就预先跪在道儿旁了,老百姓山呼万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