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姑娘,会有一段顶妙的尘缘。
然而老姑奶奶开口了,她说“快来看我的蛤蟆骨朵。”
就像一面琉璃忽见裂纹,皇帝的端稳一下子破了功,要在老姑奶奶面前端出人君之风来很难,这大概就是近墨者黑吧
皇帝不情不愿走过去,往缸里一看,那些小东西的身子颜色逐渐变浅,隐约浮现出浅灰色的花纹来,他吓了一跳,“怎么和先前不一样了”
老姑奶奶对他的欠缺常识感到些许失望,“黄毛丫头还十八变呢,蛤蟆骨朵自然也会长大,它们已经长腿了,您没看见”
皇帝忍着恶心又看一眼,看完觉得今晚的晚膳可以省下了,“真难看,黄毛丫头越长越好看,它们越长越丑。”
颐行说不啊,“圆眼睛大嘴,一脸福相,哪里难看”
皇帝已经不想和她讨论这东西了,扇着扇子转身往殿里去,边走边道“既然长腿了,就放生吧。离京之前千万记着处置了,要不然回来就是一大缸蛤蟆,多恶心人的。”
颐行只得跟在他身后进了殿内,本来今晚上没准备他过来,没想到含珍带回了消息,她没辙,只好吩咐小厨房现预备起来。
他在南炕上坐定,颐行站在一旁伺候他茶水,喜滋滋地告诉他“奴才把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只等后儿开拔。”顿了顿问,“才刚含珍回来,说看见贵妃上您那儿去了,出来的时候两只眼睛肿得桃儿似的她怎么了难不成想跟着一块儿上承德去”
皇帝提起贵妃,就觉得无可奈何,一个在深宫中浸淫了多年,惯会打太极的人,因为她资历相较别的嫔妃更深,皇后被废后就将六宫事物托付给她料理。原本她在细碎处利己的作为,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自打上回处置懋嫔那事,她追到养心殿黑白颠倒的一顿邀功,他就彻底将她看轻了。
如果一切不是他亲身经历,或许真被她骗了,她一口一个是她知会老姑奶奶戳穿懋嫔,在他听来简直像个笑话。后来又因太后寿诞那出好戏,他是下定决心惩治她了,要不是为了让老姑奶奶晋妃位,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重新起复的机会。
结果她今儿又到御前来哭诉,是恭妃和怡妃诬陷了她,她可以不要摄六宫事的权柄,也要换得跟随万岁爷左右的机会。
搁在炕桌上的手紧紧攥起了拳头,他咬着牙道“朕最恨人要挟,也恨她搬出大阿哥来求情。大阿哥要是泉下有知,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母亲,只怕死了也不得安宁。”
贵妃为人怎么样,其实颐行也知道,可是有什么办法,一样米养百样人嘛,后宫不就是各路人马大显身手的地方吗。
她也不知道怎么劝他,半天蹦出这么一句话来“齐人之福不好享。”结果换来皇帝郁闷的瞪视。
咦,好像说错了她窒了下,忙又补救,“您翻她牌子的时候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刚说完,就发现脖子上多了一只手。
干什么呀,他想掐死她处境非常危险,她应该立刻跪下求饶才对,可她忍不住拱起肩,把他的手夹在脸颊底下,又惊又痒大笑起来,“快拿开快拿开”
皇帝对这样的人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想骂她不知死活,却被她笑得自己也忍俊不禁。
“你这糊涂虫”他忽然将手抽开,飞快移到她背后,顺势一收,把她收到怀里,然后紧紧扣住了,说,“别动,让朕抱一下。”
颐行笑不出来了,身子拗出一个扭曲的弧度,使劲昂着脑袋说“万岁爷,我今儿刚给您送了金锞子”
他说闭嘴,一手摁在她脑后,强势将她的脑袋压在肩头,这样方便自己靠近她小小的人,令他心潮澎湃,那种心境像是一夜回春,忽然喜不自胜。
颐行还在试图抵抗,“您别乱来”
“就抱一下,只要你让朕抱一下,朕就准你去外八庙。”
他知道什么最能拢络她,果然这话一出,她立马老老实实抱紧了他,说“万岁爷,我多让您抱一会儿,您答应让我们家知愿还俗,再嫁个好人家,成吗”
结果当然是不成,他垂下两臂,启了启唇道“放开朕。”
颐行听了松开他,奇怪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脸,“您怎么了”
皇帝脸颊微微发烫,垂下眼睫道“你不要轻薄朕,朕是不会从的。”
哇,这可真是颠倒黑白,指鹿为马。颐行立刻松开两手,难堪地收了回来,然后抿了抿鬓角,转身若无其事地踱开了,“我去瞧瞧,晚膳准备好了没有。”
站在檐下,她尽情红了脸,怪自己太容易轻信人,反着了他的道。
殿内的皇帝轻轻仰起了唇角,才刚她抱他了,虽然是他使了手段换来的,但原来强扭的瓜也很甜啊。
只不过后来相处难免有点别扭,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晚膳丰盛程度的大幅缩减。
老姑奶奶弄了两碗粳米粥,一碟酱萝卜,两个咸鸭蛋。怕他吃不饱,还另外添加了一盘翠玉豆糕,一份糖蒸酥酪。
“吃吧。”她端着粥碗,举着筷子说。
皇帝纳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