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行到这时才算松了口气,原先她还怀疑,那位夏太医究竟是不是正经宫值上的太医,毕竟上别处打听一向察无此人。这下好了,总算证实有这么个人了,她再也不用怀疑宫里头不干净,头几次是半夜里遇着鬼了。
“不要紧,我上御药房瞧瞧去,要是没见着人,请别的太医也不碍。”颐行含笑说,挺感激他的盛情,“不知道谙达怎么称呼,万一找不见人,我好仗着您的排头留句话。”
那太监摸了摸后脖子,一面答应,脑子里一面飞快盘算,“我叫满福,在御前当差。姑娘要找夏太医是这么回事儿,夏太医呀,是万岁爷跟前,夏太医应万岁爷召见,上养心殿去了要不姑娘等会子,我这就要回养心殿,正好替姑娘传句话。”
颐行忙不迭道了谢,进宫这么久,除了当初教习处的春寿,就数眼前这位大太监最有人情味儿。不过夏太医不是号称女科圣手吗,怎么还给皇上请平安脉呢想来是夏太医医道深山,不光后宫小主儿,连龙体康健也一并能兼顾吧
满福见她没有异议,呵着腰说“那姑娘且等会子,我这就回去。”走了两步发现还是不妥当,唯恐她先上御药房去,万一和别人说起了夏太医,御药房里压根儿没有这个人,那岂不要穿帮
于是重又折回来,搓着手说“姑娘就在这里等着吧,乾清宫不像旁的地方,这是万岁爷理政的地界儿,那一圈尽是南书房、上书房什么的,一个不留神就冲撞了内大臣,还是留在这里最稳妥。”
颐行应了声,“多谢谙达,那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等着您的信儿啦。”
“好、好”满福堆个笑脸子,一手压着头上凉帽退后了两步,然后飞也似的奔出了老虎洞。
事儿太紧急了,谁也没想到,裕贵妃为了安抚她们,能答应让宫值给银朱那小宫女看伤。原本皮外伤没什么,无奈老姑奶奶尤其信任夏太医,这会儿直愣愣冲着夏太医来了,要是让她知道御药房没有这个人,那往后主子爷的小来小往岂不走到头了
于是满福一阵风般旋进了养心殿,因走得太急,迎面和怀恩撞了个满怀。
怀恩“唉哟”了一声,“抢着挨头刀呢,你忙什么”
满福忙扶住了他,气喘吁吁道“老姑奶奶找夏太医来了师傅,赶紧通传万岁爷,请万岁爷定夺吧。”
怀恩闻言也是一惊,忙回身进了东暖阁。
皇帝才刚接见完臣工,处置完政务,正挑了两本书打算研读,外头怀恩进来,压着嗓子叫了声“万岁爷”。
皇帝没应他,闲适地在南炕上坐定,就着袅袅香烟翻开了书页。
怀恩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回禀了满福带回来的消息,说“万岁爷,老姑奶奶上乾清宫,找夏太医来了。”
皇帝翻页的手僵在了半道上,惶然抬起眼来,“什么”
怀恩招满福进来回话,满福虾着腰说“奴才在老虎洞里遇上了老姑奶奶,老姑奶奶说贵妃娘娘放了恩典,准她找宫值太医给银朱瞧伤,她一下子就想到夏太医了。奴才唯恐她进了御药房,这事儿要穿帮,就哄她夏太医上养心殿给主子请脉了。这会儿老姑奶奶还在老虎洞里等着呢,是打发了她还是怎么的,请万岁爷示下。”
这下子连皇帝都有些荒神了,果真撒过了一个谎,就得以无数的谎来周全。
他直起身问“她请夏太医,给那个小宫女看伤”
满福和怀恩耷拉着眼皮子,脸上都带着尴尬的神情,满福说“那个小宫女挨了板子,伤在屁股上。”
这就是说,堂堂的皇帝还要乔装打扮给宫女看屁股上的伤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皇帝气笑了,“果真好事儿想不起朕,这种事儿就摸到御药房来了。”
怀恩见皇帝不悦,犹豫着说“老姑奶奶是信得过夏太医,才遇着了事儿头一个想起他来。主子爷,要不奴才去会会老姑奶奶,就说夏太医正忙着,另派一位太医跟她回去看诊,这么着也好圆过去,您说呢”
虽说大夫不挑病患,伤在哪里也没有贵贱之分,但让他去给宫女治屁股上的伤,实在令皇帝感到不满。
“就这么办吧。”皇帝蹙眉调开了视线。
怀恩道,脚下边挪步,嘴里边嘀咕“昨儿精奇行刑,老姑奶奶为了护住银朱,自己也挨了一板子”
“回来。”皇帝改了主意,“朕想了想,瞒得了初一,瞒不了十五”
怀恩道是,“那万岁爷是打算和老姑奶奶开诚布公谈一谈了吗夏太医的事儿,该交代也交代了”
结果皇帝的视线扫过来,在怀恩和满福涔涔汗下的时候,启了启唇道“把朕的官服拿来。”
就是那件鹌鹑补子的八品官服啊这么说还要接着装
说实话万岁爷能作这样的让步,实在令怀恩意想不到。为了促成老姑奶奶回尚仪局,他纡尊降贵给含珍治好了劳怯,如今又为了让老姑奶奶安心,还得去看银朱那血赤呼啦的伤。万岁爷这是为什么呀,养蛊养得自己七劳八伤,果然是执念太强了,开始变得不计代价了吗
然而万岁爷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