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边上正好有盏风灯,便摘下来替他引路。夏太医负着手,晚风里袍裾摇摆,鬓边落发飞拂,见他的几回,他身上都带着一股子洵雅从容的气度,颐行不免对他另眼相看,她早前还以为他是太监假扮的,如今看来是她眼皮子浅了。
他似乎察觉了什么,视线婉转,落在她身上,问“这么长时候了,你还觉得宫里好吗”
这期间安乐堂另一个患病的老太监死了,到临了太医基本已经请不动,最后大家是眼睁睁看着他咽气的。
说宫里好,人命如草芥,哪里好得起来。颐行看向墨蓝的天空,叹了口气说“起码紫禁城里的雪是干净的。我就等着和小姐妹团聚,置个小火炉,涮涮金针菇了。”
夏太医面罩下的唇角抽动了下,迈出安乐堂大门的时候连头都没回,“别送了,就到这里吧。”
颐行顿住了脚,“那您明儿还来吗”
这句明儿还来吗是必问,仿佛对他的到来充满期待。
夏太医说不一定,“近来忙得很。明天的药方子照着吃,吃得好接着用,吃不好也就这几天的光景了,再看也是一样。”
他说完,顺着金水河一直往南,向英华殿北门方向去了。颐行给的那盏灯笼,他带走了,灯笼挑在前头,替他的轮廓镶了圈金边儿,颐行目送他走远,方转身退回门内。
后来几天含珍照着方子,一天三顿地吃那药,打一开头直犯恶心,但再难受也没撂下。一气儿吃了七天,七天后身上黄气也退了,肚子也不鼓胀了,能正常出恭了,含珍算是大难不死,真正捡回了一条命。
吴尚仪那头呢,得了消息很高兴,亲自来安乐堂瞧了含珍。娘两个唧唧哝哝说了好些,最后扭头对颐行道“姑娘这程子费心了,我着实感激你。既然你帮了我一回,我自然也兑现承诺,再过两天就是万寿节了,值上正缺人手,你要是乐意,就回尚仪局吧,我看着合适的去处,给你指派个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