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雪白的少年阴阳师已经从观察竹帘内的模样变成了低头沉思,然后突然抬手,指向刚刚那些进入竹帘内的侍女的其中一位。
“劳烦你出来一下,把擦拭用的帕子递给我。”
“是。”侍女看了看周围,小声应道,膝行出来,刚伸出手,就忽然被抓住了手腕。
侍女一惊,抬头就看到阴阳师幽蓝色的眼瞳。
异常火热的温度从掌心传来,安倍晴明定定地看着胆小的侍女。
“为什么你和你的主人的状况一样,却没有事”
阴阳师轻声问。
刚刚侍女们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就隐隐感觉到热意张开小扇,朝他扇动了一下。
贺茂朝义听到这里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惯性半垂的眼睛抬了起来,无神的目光像是有了点集中起来的注意,他问,“为什么”
两人旁边的白藏主,小狐狸状态就顺口叫作小白吧。
小白吃完烤鱼舔干净了爪子和嘴巴,不想去打扰主人全神贯注的讲述,蹦跳着钻进了青年的怀里,修长的手放到了他毛茸茸的头顶,摸了摸。
小白舒服地眯起眼睛。
不过青年的目光没有移开还在讲述故事的少年,后者也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一双异质的裂瞳,继续说道
不需要逼问,侍女就解释了缘由。
侍女体温高热是在入冬的时候就有了,但没有病痛也没有昏迷,就没有理会。
入冬的时候,是比鸟啼疾出现之前还要一个多月的时间,除了体温高热,完全和疾病没有任何关系,时间也对不上。
不过后面安倍晴明还是找到了源氏贵女疾病的原因,不如说是全平安京疾病的原因。
正月将近,醍醐寺香火鼎盛,大佛寺常会有佛祖显灵各类异象的说法发生,可和鸟啼疾同一时期出现的异象,就很值得推敲了。
安倍晴明让式神们探听了所有染上疾病人的信息,短短三天就发现了这些病人的共同点。
他们是这一个月来都前往过醍醐寺参拜的人。
安倍晴明亲自前往佛寺,发现冻风吹雪的季节里,佛寺里竟然有一个祈福的池水没有结冰,清水透彻无比,如沐春风一般池边长满了翠绿的草叶。
“你想去看看吗”他问贺茂朝义。
然而青年半垂眼,逗弄起手下的小狐狸,“这倒不是稀奇的景象。”
年轻的阴阳师皱了皱鼻子,随即说道“是这池水的问题,所有来参拜的人也不是全都得了病,这池水是祈福的池子,是地底水,水质清冽,又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参拜的人们觉得是吉兆,都饮用了。”
安倍晴明在水池下的石缝里发现了一片赤红色的羽毛。
是他的扇面中没有的羽毛,深深的红色仿佛浸了血,仅仅轻握在手里就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热意,差点烫伤了他。
春意和煦的一汪水池后十米是佛寺的高墙,墙外有一片泡桐林,安倍晴明询问平时清理池水的僧人,池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僧人回答,差不多入冬的时节,他也才发现池水在雪天没有结冰。
“取出羽毛之后,又下了半天雪,池水恢复了原状。”
年轻的阴阳师从怀里掏出了羽毛,羽毛抱在一块布里面,血色的光芒流出映在雪地上,像是冷红的血泼在纸窗上又被光映在地面。
贺茂朝义伸出手想拿过来仔细看看,安倍晴明没给,“太烫了。”
青年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然后呢,醍醐寺的僧人还说了什么。”
少年放回羽毛,他经常觉得好像什么事都瞒不住贺茂朝义,只要有了第一句话,接下来的事情都能被对方抽丝剥茧。
“我还问了僧人入冬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僧人回答,我似乎听到了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一声鸟的哀叫。
那一声哀鸣离得很远,却像是有人在耳边叹息,当时佛寺中的所有人都听见了,然后日出东方,天边大亮,亮得逼人,让人睁不开眼。
可仅仅是几个呼吸过后,一切就恢复了正常。
这样的怪异很明显了。
“答案明显就在那片泡桐林里,你没有进去吗”贺茂朝义奇怪地问。
阴阳师难得露出一个郁闷的神色,“我进不去。”
青年挑眉,像是没听清他说什么。
安倍晴明闭了闭眼,吐了口气,承认道。
“我进不去。”
他顺势低下了头,但半天没有得到回复,于是无奈地抬起眼。
贺茂朝义一直是斜靠在廊柱上,一腿支起一腿放下的姿势。
身边放着空荡的碟筷,茶水沸腾的烟雾飘到两人之间。
青年在笑,他把下巴垫在小白的身上,双肩抖动不停,用花枝乱颤来形容他的笑也毫不夸张。
正月将近,安倍晴明原来是来寻求他帮忙的,拐弯抹角真是好不清纯好不做作。
笑得他肚子都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