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晴明看向门外。
门外不再是阴阳间隙, 仿佛就在阴阳师接住九十九朝再一抬头的瞬间,门外的画面就变成了九十九朝所在居室的门外。
树人静静地在木墩上生长,一个付丧神站在夜色里, 是三日月宗近。
“久闻大名。”三日月宗近说。
安倍晴明默默地看着他,他记起来九十九朝之前用的假名是自己的名字, 还被御所里的付丧神们叫了近一百年, 一时之间, 嗯, 不太知道怎么回应这个久闻大名。
男孩沉沉地睡在阴阳师的臂弯里, 睡相很乖,大概说什么都没办法把他吵醒。
“我想在审神者确定了目标、暂时对我们放下戒心后,就会在御所里联系自己的咒灵。看情况, 今晚也差不多了。”三日月宗近站在庭院外也不动, 慢慢解释。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九十九朝直到确定了要和付丧神们开始针对蓬莱深处的御门院, 才对付丧神们放下戒心。他的咒灵是现在的他最大的秘密, 三日月宗近认为, 既然九十九朝觉得御所是安全的地方之后,肯定会和安倍晴明联系。
所以他就来了。
“我们的确了解他, ”三日月宗近说, “以前的他并没有那么过分谨慎, 只是从现世回来之后,所有付丧神都在分析现在的他的一举一动, 希望在他回来的时候能尽快被他接纳。”
安倍晴明也看到了那一段青年走进大雾,答应保证会回来的记忆片段, 说道, “他也很重视你们。”
“是, ”付丧神笑了起来,“就像是对待珍贵的刀剑那样重视,因为人与物之间的关系是不会变化的,我们是他的刀,就一直会是。所以他才会说这份联系是斩不断的。”
“”
安倍晴明有点无言,三日月宗近这句话的意思是,九十九朝是把付丧神们当做是自己的所有物,那么只要主人不变心,所有物就还是他的所有物。
他觉得九十九朝应该不是这么认为的,但他没有参与过二者之间的关系中,也不了解九十九朝在地狱里发生过的事,所以不好评论。
他甚至有种三日月宗近在故意堵他话题的感觉。
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麻烦。
安倍晴明相信三日月宗近不是无缘无故来守株待兔,干脆沉默下来等着对方开口说明来意。
大家都是一个时代的人和刀,能不能就不要相互为难。
三日月宗近的确没让他等,随后就说道,“不过刀的确不会对挥刀的主人有任何异议,他的意向就是我们的意向,他想离开这里,我们就会帮他离开。”
离开地狱是一件难事,不然御门院晴明为什么一直上不去人世,就算是付丧神也不能说清楚怎么做,所以三日月宗近这次来,就是想找个顾问咨询一下。
顾问安倍晴明看到三日月宗近拿出来的金色御守,忽然明白这些付丧神要做什么了。
他有点苦恼起来,因为怀里的人如果知道这件事,绝对会生气。
三日月宗近是故意找上他的。
传闻,近日京中有狐魅藏匿,四处滋事,扰乱京城。
九十九朝睁开眼睛,眼前就是陌生的街道和古式的屋宇,青墨色的天空没有悬月,周遭一切静谧又阴沉。
他明白自己进入了安倍晴明的记忆之中。
朱雀大道深夜极静,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没有沾到半分水意,又看到远处有一队牛车缓缓行来,啧了一声,朝那个方向踏出脚步。
今昔物语集曾有载,安倍晴明自幼师从贺茂忠行修行,年纪尚小时,随贺茂忠行乘车外出,夜晚行至下京一带,大概是罗城门以南的位置。
牛车平稳地走着,而走在车旁的晴明却忽然看见远方有一团云雾从罗城门下飘来,其他人都没有察觉,便叫醒了车内的忠行,说明了自己看到的事物。
“停车”贺茂忠行听完,严肃地叫着两个前方行走的侍卫。
他让侍卫熄灭火把,端坐在牛车中,指尖按在方位上,对着眼前一片黑暗肃穆低声,念出咒语。
那一团云是什么,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的侍卫们向南望去,终于看清了青黑的雾霭朦胧在地上翻卷,里面的东西终于显出了轮廓。
就算意识到了鬼云接近的安倍晴明也不禁瞪大了眼睛。
乱舞的群鬼出现在了一行人的眼前,长翅而遍布青麟的蛟横越千米为光照,或左或右,都是形貌各异的妖鬼。
妖艳的魁妓步步生莲,眼波流转间,巨大的恶鬼头颅从袖中探出,一口咬掉了被美色迷住跟在她身后的红皮小鬼;面貌若女的精致男孩举起红黑色的鬼面具,藏住半张脸,在与盘桓于石怪上的蛇姬调笑;长尾的蛇姬点烟,烟雾中浮现出了五官空洞的人脸,在痛苦的呻‖吟
一行妖鬼飘飘摇摇,走过街市,牛车旁的侍卫们膝盖下弯,浑身颤抖,大汗淋漓。
唯独最年幼的安倍晴明目光泰然,视线一个个掠过美艳的妖姬、双角的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