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身为皇帝,高处不胜寒。
陆拂拂她狗腿圆滑,却一点儿都没见她发自内心地畏惧“皇帝”这两个字。对于拂拂而言,自小她奶就同她说啦,皇帝什么的都是封建主义的毒瘤。她屈从的只是这两个字背后代表的权力,却一点儿都不害怕他这个所谓的“真龙天子”。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才是他迟迟未曾下手,一拖再拖,直至今日,这才使得她气焰嚣张,越来越恃宠而骄了。
吃过粥后,这一晚牧临川是在陆拂拂这儿睡的。
这一晚上,牧临川都没怎么睡踏实,第二天一早,少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乌发,宽大的领口滑落,露出了白皙清瘦的肩膀。
坐在床褥之中,牧临川阴沉沉的,一脸暴躁地看着陆拂拂。
少女双眼紧闭,呼吸悠长,睡得脸色潮红。
她怎么还能睡得这么熟
昨天多嘴说了这么多话,害得他这一晚上都没睡好。
心眼儿比针尖小的暴君,大感不平,牧临川缓缓地,缓缓地伸出了手,覆上了少女纤长白皙的脖颈。
只要他稍微一使力――
牧临川脸上微热,兴奋地在脑子里开始勾勒出画面来。
她如果醒了,他就抄起枕头捂在她脸上,用不了多久,陆拂拂不被掐死也会被闷死。
被这兴奋又火辣辣的视线直视着,拂拂若有所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一睁眼,就对上了少年炽热的眸子,拂拂愣了一下,浑身发毛,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早、早啊。”
牧临川目光在她身上游移,骤然阴沉了脸,像是什么好事被打断了一样。
“这么能睡,你是猪吗”
越想越觉得不爽,牧临川凉凉地刺了一句。
一大早上被吵醒,又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拂拂心里窝火,没忍住轻轻回嘴道“你才是猪呢。”
她还没怪他大半夜突然发疯跑到她屋里,又是逼她杀人,又是逼她熬粥的。
“哼。”
少年闭上眼,扭过了身子,大马金刀地岔开腿坐在床前,不搭理她了。
又隔了半晌,牧临川不耐地催促道“快收拾收拾准备起床。”
陆拂拂一愣“做什么”
牧临川乜了她一眼,冷笑道“不是想出宫去吗今日是上元,孤今天心情好,带你出宫。”
元宵节
今日是元宵节
拂拂又是一怔,飞快地穿好衣服,敏捷地跑了出去。
昨夜又下了一场雪,窆中玉树林立,
不远处几个宫人正在扫雪,又有几个宫人正踩着,忙着往檐下挂灯笼。
宫中早在好几日前就开始布置了,只是陆拂拂心思不在这儿,根本没意识到。
如今被牧临川一提,拂拂又惊又喜。
少年才是已不慌不忙地穿好衣衫,走了过来,抬手朝拂拂扔了个什么东西过去。
陆拂拂慌忙扒拉下来,竟然是一件斗篷。
“披上。”牧临川冷淡地说,“今日孤带你出宫。”
早上那点儿怒气在此刻早已烟消云散,拂拂心花怒放,忍不住弯着眼笑起来“多谢你”
有这么高兴吗
牧临川皱起了眉,猩红的眼里倒露出几许迷惘来。
照理来说,上元佳节,天子要登楼与民同乐。
但牧临川一向视规矩为无物,等入了夜,少年帝后借着夜色,悄悄地偷溜出了王宫。
御街前,歌舞百戏,吞吐刀火,滕骧彩幢,使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或作神鬼装扮,金蟒缠身,或身着白衣,合掌作天竺观音模样,衣袂翻飞,热闹非常。
宝马香车,香轮辘辘,五陵年少,高门士女,言笑晏晏。
上京佛寺林立,彼时佛寺竞陈灯烛,百姓烧香供佛,作乐燃灯,通宵达旦。
望之,整个上京都如九天银河倾倒,星火错落,欢笑声声闻十余里。
牧临川今日超常穿着他那件黑色“灯笼裤”,上身o裆,金线勾勒出莲花纹,脚蹬朱漆木屐。
唇红齿白,眉眼含笑,凤眸左顾右盼间,意气风发。俊俏中又可见几分亲切之意,看起来就像是谁家的少年郎,正与新婚的小妻子逛灯会。
除了这双天底下独一无二的血红色双眼,有些难以遮掩。
不过灯会上灯火繁盛,烛火为瞳仁蒙上了一圈暖色的光晕,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来。
陆拂拂今天为了行动方便,也穿了裤子,但是在牧临川的逼迫之下,带了不少琳琅的环佩玉饰。
走起路来,当当作响。
上身白绫袄,下身大红色长裤,双螺髻点缀着一团一团皎白色的兔毛,乌黑的长发伴随着脚步,偶尔露出长长的红发带。
少年对打扮她,抱以了莫大的好奇与热情,跃跃欲试地往她鬓发间一支一支地簪步摇。
这样走在大街上,简直是在跟别人说,快来抢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