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时候, 小四不敢看她的眼睛,那是双妖瞳,看久了会让人迷失本性。他只得调转开视线, 端起茶盏喝了两口, 然而今天的茶水好像也和往日不同,不知是不是她亲手端来的缘故, 竟然能咂出一丝甜意。他暗暗叹了口气, 人生中的第一段情, 最终会走向死局的。现在年轻,做什么都由着性子,等将来年纪稍长,再回过头来看, 这段岁月还剩下什么年少无知的轻狂,和不知深浅的试探罢了。
“以后不要再来了。”他放下茶盏道, “趁着没被人发现, 我送你回西海子。”
珍熹说不, 外面下起雨来,秋老虎的雷声依旧有威势,闪电划破长空,照得她脸上清白一片。她微微瑟缩了下,“我怕打雷, 回去也是一个人, 就让我多留一会儿吧。”
小四没有办法,硬把人推到雨里总不大好,他只有默认了, 慢慢退坐到圈椅里,涩然看了她一眼, “你也坐吧。”
明明已经立秋了,今夜好像格外热,颧骨隐隐发烫,身上也起了一层汗。他抬起手,不自在地松了松领扣。
那些细微的动作全落进珍熹眼里,她如同品画般,撑着脸颊打量他。
他穿一身竹叶青羽绉面的直裰,因生得白净,少年人干净纯粹的气韵玉竹般高洁。其实要论年纪,他和皇帝差不了多少,但九五之尊的见多识广,让皇帝早早便褪了青涩,像个老道的情场高手。她曾经盼着从皇帝脸上发现一丝羞赧,只要他还有这种表情,她也不会那样抵触他。可惜,早就识得情滋味的人,是懒于装出那种纯质来的。
西洲就不同,她对着他笑,在他面前献舞的时候,他的视线常不知该如何安放。就因为这个,她知道自己是走进他心里去的,他和皇帝大不一样。
他逐渐气息急促,如坐针毡,搁在圈椅把手上的手,下意识挪到了膝上。
珍熹见状站起来,轻移莲步到他面前,“西洲,你好像很热啊”
外面雷声阵阵,那褙子的一角正好拂在他手背上,轻柔的触感吸引住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她缓缓蹲踞下来,仰着那张美丽的脸,指尖如灵蛇一般,攀上了他的手腕。
若即若离的抚触,从袖口一直往上延伸,他禁不住轻轻颤抖。明知道不应该的,明明应该推开她的,可面对她的脸,他却狠不下这份心肠。
后来便飘飘然不知所以了,身体里像藏着一只兽,左奔右突寻找突破的方向。她在他身下时,他几欲发狂,拘着她不知应该拿她怎么办。还是她温柔引领,终也是不得法,还未入门就出了洋相。正懊丧的时候听得她一声笑,贴在他耳边说“不要紧,再来”
今夕何夕,何以至此,他全不知道了,满世界都是珍熹。那点克制再三的情愫,在这雨夜里灰飞烟灭,他甚至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开始的。
迷乱的时候听见她的饮泣,她泪眼迷蒙捧住他的脸,“西洲,我到今儿,才觉得自己像个活人”
他听了,放低身子和她相拥,珍熹的眼泪从眼尾源源流出来,好像总也流不完。
她并不想哭,不过是来和他借样东西罢了,弄得这样柔肠寸断做什么可她好像控制不住自己,和皇帝做这种事的时候,她想的就是他。如今果然是他,她觉得此生没有什么遗憾了,能和自己喜欢的男人春风一度,这辈子也算没有白活。
只是不知道,他清醒后会不会怨怪她。就算怨也无可挽回了,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要紧。她又浮起了笑,一双玉臂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像溺水的人找到了浮木,在一片滔天的喜悦里追问他“西洲,你爱我么”
谁能拒绝一个惊为天人的姑娘,加上药力的作用,他把她颠来倒去地盘弄,咬着槽牙说爱,“打从第一眼见到你起,无时无刻”
这就足了。
她满心欢喜地迎接他,原来和喜欢的人一起,有那么多有趣的新发现。
外面雷声隆隆,一声急似一声,待激烈到了顶点再渐渐趋于平缓。他没有离开,覆在她身上急切地呼吸,带着少年人的孤勇。她搂住他,吻了吻他的脸颊,轻声说“西洲,我要给你生个儿子,让你的儿子做皇帝。”
那药弄得人七荤八素找不着北,她的嗓音后来就如隔着一层水幕,嗡嗡地,听不真切。等醒来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珍熹像个残梦,零碎地散落在他记忆的每个角落。他头痛欲裂,撑身坐起来看,只有凌乱的床铺,证明她昨晚真的来过。
后来的两日,心里一直七上八下,他去提督府问曹甸生,曹说“督主没有传信儿回来,究竟什么时候返京,还不知道。”
隔天又借进司礼监回事问了曾鲸,曾鲸说快了,“也就两三个月吧。”边说边瞧他面色,“小四,你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吗”
小四忙说没有,勉强笑道“我是想月姐了,盼着她早点儿回来。”
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舍哥儿的难处,他没有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只有月徊。可月徊又不在,还得等上那么长时候他丧魂落魄返回东厂,半道上怨恨自己管不住下身,气得狠狠抽了自己两耳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