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仙下凡了再者知道女郎是陈留谢家的女公子,我们姐妹能贴身伺候,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这话那些女子,算不得小夫人。不过是藩王示好敬献来的,没名没分的留在府里。大家当面唤声女郎,背后只叫南苑蛮子。别看一个个锦衣玉食,其实能比咱们做奴婢的好多少呢郎主平常忙,朝里有政务,学里又兼着祭酒。听说在外面有名号,叫乐陵君子是么你看这样白璧无瑕的品性,若是纵情声色,岂不白糟蹋了好名声”皓月给她抹了桂花油篦发,拿步摇绾了个随云髻。左右审视一番戴上花钿,又自顾自道,“那些女子连姬妾都排不上,不过是郎主寻常的消遣。空闲了叫唱个曲,献个舞,当不得真。横竖女郎看,若处得过来,走动走动也没什么。若是瞧着碍眼,两不来去就是了。”
弥生不防她们是这态度,心里自然揣测着,夫子对她们大约不甚上心,连着府里的奴仆都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皎月眼弯弯,就着案上烛火打量,啧的一声道,“女郎换了裙襦,全大邺找不出第二个来了。怪道郎主高看一眼呢,梳妆好了恁地齐全”
皓月一听,拉下脸狠狠白了她一眼,“就知道混说郎主只女郎一个女弟子,若不看顾着,谢阁老面上也难交待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把鞋拿来郎主八成等着,早些过去点个卯,或者立时就叫回来歇着了。”
于是一通拾掇,上下都归置好了又往正院里去。
前面挑灯而行,弥生对掖着袖子跟在后头。九曲十八弯的转了半晌,头都有些晕了,才发现走的并不是来时路。夫子已经挪到休憩的的内院去了,那地方叫静观斋,檐下挂着夫子亲笔的牌匾,大门两侧灯龛里的火把子熊熊燃烧。的确是静得很,进出的仆婢提着气,下脚都是极轻的。偌大的园子里只听见松蜡炙出油来的吱喳,这么多人,竟连一声咳嗽都不闻。
弥生没来由的紧张,人总是会被环境影响。以前在太学里虽然严谨,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她只知道夫子是令人敬畏的尊长,今天才真正意识到,他和寻常人不同。他是皇子,是这惶惶帝都离皇权最近的人,是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子。
她吸了口气,闷头跟皓月皎月到了静观斋门前。她们却在檐下顿住了,低声道,“婢子们在门外候着,女郎进去吧郎主不爱跟前人多,女郎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人给我们传话。”
弥生咋舌,夫子在家的作派真像个皇帝太学里行走已经够端着了,家里的规矩果然比在外头还严些。
她吐了吐舌头,“闹得怪瘆人的,夫子素来这样凶么”
皎月冲她挤挤眼睛,“女郎师从郎主,郎主的脾气,女郎会不知道么”
这倒够她好好琢磨一阵子的,若论夫子的脾气,其实她了解不多。应该来说深不可测。前一刻还谈笑戏谑的,后一刻又拉脸子摆谱。好些人说女子善变,可是她觉得用在夫子身上也很合适。只不过这话心里想想便罢,真要说出口,她是万万不敢的。
也不好再耽搁了,她整整上襦迈进门槛。一室如春里包裹了厚重的檀香,往边上一瞟,左侧的凭几上搁着只青铜香炉,正熏腾出袅袅香烟。地罩外面侍立着婢女,见了她上前福身,不说话,只恭敬迎她往暖阁去。
食案上整齐摆着碟盏,个个拿盅盖倒扣着。夫子并不在里面,她四下里看看,“殿下人呢”
话音才落,有人从幔子后面闪身出来。那神情体态不消论,自然是夫子。可是他的落拓打扮,却令她有些难堪起来仆从来替他们息伞解大氅,只因先前上演了那一出,弥生总觉得他们有意无意的睃她,自己很有些不好意思。
慕容琤倒是如常,这点鸡毛蒜皮怎么会放在心上进了堂屋让人伺候着盥手,一面道,“我着人送你回自己屋子去,若是愿意,过会儿出来陪我吃些东西。”
明着很委婉,可是既然出了口,她断没有推脱的道理。哪怕不吃,单在边上站着也应该在场。她这些年早学会了察言观色,敛着神,赔着小心,躬了躬身子道,“学生先去安顿,回头再到夫子跟前侍候。”
他垂着眼挥挥手,又是一副疏离的样子。弥生做了揖退出来,刚迈过门槛,迎头碰上三个明眸皓齿的女郎。真真是精细的人儿,不说美若天仙,大概也差不了多少了。素手纤纤,言笑晏晏。打扮很淡雅,不像晋阳王府的婢妾,恨不得把金山银山堆在脑袋上。有句话说人以群分,夫子若是世外的仙人,这几位爱妾定是不染尘埃的神女。
弥生就是这样的性子,只要顺眼的,看谁都可以发掘出优点来。因为她们是夫子亲近的人,她立刻把她谢家女郎的骄傲摆在了一边。带着敬重的欠欠身,在她看来,敬重她们就是敬重夫子。诚如她和载清说的那样,她们算半个师母吧。夫子的房里人,总不会低贱到哪里去。
有两个顺带便的瞥了她一眼擦身便过去了,只一个含笑对她点点头。弥生望过去,那笑容是无争的,淡得如雪天里的梅花。稍稍停留,翩然闪进了十二扇折屏里。
两个手挑灯笼的婢女站在滴水下行礼,掖着对襟衣深深福下去,“婢子们给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