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出点点猩红。
扶清到底认为“道侣”是一种什么东西,是拜过天地就能做道侣了,还是立过誓言就永不会变。
天地可欺,誓言可毁。
建立在谎言上的情意,开得再美再艳,也是假的。
殷九弱感到自己冰冷的身体里,忽然被扶清的话点燃,有什么名为“恨”的东西,熊熊燃烧起来。
燃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大,就快将她也焚烧干净。
能烧干净也好啊,就不必再看见这个肮脏的世界。
一片静谧之中,忽然响起阵阵乐声。
今日好像是沧澜某位长老的大喜之日,这吹吹打打的庆贺之音都传到了鹤雪峰这座孤山上来。
殷九弱与扶清对视着,漠然与迷茫交替,只不过漠然的人变成了殷九弱。
她好像回到了那一日,穿着大红婚袍被钉在处罚罪人的盘龙柱上。
她心口破了个
大洞,呜呜的风声穿过,不断提醒她,穿心而过的那柄剑,也曾为她遮风挡雨。
除魔卫道的正义喊声中,她无声地坍塌下去,像是被冲天的海浪淹没,再被无边烈焰焚烧,留下余烬供人用完后践踏。
“道尊,您不会是修道修坏了脑子吧”殷九弱一把擦掉唇边的血迹,她盯着扶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们怎么可能是道侣。”
“那我们是什么”扶清回以不躲闪的失落凝视。
殷九弱这时候才发现扶清墨色的瞳孔也可以不冰冷,变成很温柔的颜色,让人沉溺又恍惚,可它的主人却是何等残忍。
“一个骗子,一个傻子。”
“小九,你”扶清手心握着金绣的帕子想给殷九弱擦拭唇边的血迹,可她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手足无措的乏力。
“长梵道尊,你们修仙修得没有人性了吧,成亲是两个真心相爱的人才要做的。你骗过天地,骗过苍生,骗过我,骗得过你自己吗”
“如果你还有一丝慈悲,就不要再伪装出这一套假惺惺的深情。”
“露出獠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殷九弱觉得屋里太闷,于是坐着轮椅推开门来到雪地上。
扶清心下一失,脸色泛白,不受控地上前抓住殷九弱的手,“小九,我想学会喜欢你。”
梧桐枯枝被风吹得呜呜作响,殷九弱冷笑着挥开扶清的手,眼周的红痕仿佛鲜血流淌。
她明明脸色惨白,却有种幽黑的阴暗,像是开到荼蘼破碎的桐花。
“长梵道尊,戏演多了,你自己都信了吗”
“小九,”扶清咬着红唇,法衣染上落雪也丝毫不知,“我没有在演。”
“是吗道尊,你连自己都骗过了,骗到你自己都以为自己是爱我的吗”
这就是报应吧,骗子骗到最后,把自己都骗进去了。
可说到底那也只是骗。
远处还有未完全衰败的白色桐花,在幽深长廊滚落,苟延残喘。
扶清向来如古镜般沉静的心,缓慢出现一丝隐隐的裂缝,她的声音莫名变得低哑,“小九,我想补偿你,我并不想要你死”
“别开玩笑,你就当我死了不好吗”殷九弱哈哈大笑,唇角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多,让她分不清是受伤的脏腑在流血,还是风雪割裂她的喉咙。
扶清要补偿她,是在怜悯她吧,怜悯一个被困囹圄的废人。
骗子要补偿傻子
怎么补偿,用什么补偿
那些曾经快乐幸福的时光,那些萦绕身侧卧的友情爱情。
这个人一针一线为她缝制衣衫,怜她孤寂,教她修炼,忧她寒暑。
那么多的好,在最高昂的时候,戛然而止,化为刺向她的剑。
“你以为是炽霜剑刺穿我的心脏吗”
“不是啊,不是啊,是你对我的好,是你说要和我成亲,是你说喜欢我。是我贪恋的爱与温存,将我万箭穿心。”
“都是我太贪心啊,竟信了有人会爱我的谎。”
“你现在说要试着爱我,我承受不起啊,”殷九弱无力支撑身体,摔倒在积雪里,鲜血落地像盛开的业火红莲,“我哪里有资格得到长梵道尊的垂怜。”
她哀叹出声,长袖掩涕,“我已经没有那般的妄想了。”
这一刻,殷九弱仿佛无法理喻的疯子,在寂凉的雪地里,如绝世的戏子般大哭大笑,语无伦次癫狂大笑。
她已经分不清真假与现实,身体内外血流不止,最深的心里伤痕累累。
用来绾发的竹钗掉落于雪地,扶清那双清澈淡漠的眸子,染上从未有过的恐惧,她将雪白法袍给殷九弱披上。
一时,竟忘了用灵力替殷九弱疗伤,只能怔怔地跪着,法衣垂落如莲花。
忽然间,不断咳嗽和颤抖的身体顿住了,殷九弱挥开扶清的衣袍,艰难狼狈地爬回轮椅上。
她擦干泪痕与血迹,像一尊自己把自己拼好的琉璃娃娃。
“让长梵道尊见笑了,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