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食无忧。
再然后,他在老妻跟儿女的哭声中,平静圆顺地躺进四方盒里。
无风无浪,就这样过完一生。
这就是大多数凡种的宿命,也本该是他的宿命。
如果那一日,你没有来见我,像宿命蝴蝶一样撞进我的人生。
“哗棱哗棱”
极致的疼痛中,他恍惚又听见了铃铛声。
“滴答滴答。”
雨水从天而降,充沛又晶亮。
他睁开了眼,竟是那一条水桃色的小铃铛发带,像年少那般,毛茸茸擦过他的鼻尖。
宴享脸色倏变,嘶哑扯着嗓子,“你,怎么,也,咳咳,跳下来”
“快快走”
“你会,会被剑炉炼化的”
她扑在他身上呜呜哭着,破口大骂,“蠢货,蠢货,你不是很运筹帷幄吗,你不是很两面三刀吗,你跳什么剑炉啊,你真以为这能锻出天子剑吗我都是骗他们的,等他们不察觉,我
就去夺李潜声的天子剑反正也没规定,要自己锻出来”
他应当对她说,别哭,你一哭我心都疼了。
可他,却很喜欢她的眼泪,尤其是为自己而落的眼泪。
他要死在她的暴雨里,她的哭丧里。
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唇口接了一些,竟是甜的,宴享喃喃说,“我这一跳,能得神女落泪,也是值了。”
“值什么值,你最蠢啦,天底下就没有比你更蠢的凡种,快同我出去”
她抓着他就要扯上去。
宴享却轻声拒绝,“我已入剑炉,得万火焚烧,便是,咳咳,再出去,凡骨尽毁,也是个废物,还不如,留在这里,为你锻出一支天子剑,要是失败,咳,你再抢皇四子的也不迟”
他扬起一只血手,抚着她的脸。
“我的神女当拥有最好的,怎么,能用他人的呢”
小帝姬哭得更凶了,摸着他的腰肉,“都掉肉了,你肯定很疼,都怪我,都怪我蠢哪,要是我谨慎些,看住那兰那王的头颅,你也不必遭此一劫我出去之后,必当将那俩人碎尸万段”
但宴享冥冥之中却感觉,他终有这一劫,他是凡种,为了逆天改命,也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而天道是有轮回的。
最后弥留之际,他并不想将时辰浪费在别处上,于是他费劲揪起胸前的丝绣猫儿,仿佛小孩一般,向着她骄傲邀功,“它可不可爱是,是我亲手绣的呢,眼睛圆澄澄的,很像你。”
她那猫瞳早在泪水中哭肿了,像一把翻红的小核桃,“它又胖又丑,还戴着个破花圈儿,才不像呢”
宴享知道她气性上来,不论怎么讨乖,都要被她齿牙撕咬一轮。
他安抚道,“好,不像,不像,等,咳,等我死了,就去投胎,我求求阎君,给我选个又美又俊的小狸奴哪,到时候我呢,咳,就去找你,你要,要第一时间,认出我来,好不好”
“不好不好”她发着脾气,怨气深重,“你都成猫儿了,连觉都睡不了”
似乎越想越惨,这蛇姬嚎啕大哭,就像是生生丢了一个最心爱的玩具,比剜肉还疼。
他觉得极甜,可又不想她哭坏眼睛。
宴享被她哭得没有办法了,他双手环抱住她的后腰,鸳鸯眼被烧得红艳,“那在做猫儿前,咱们再做一次,好吗”
这回轮到她瞪圆了猫瞳,连声音都尖了。
“在在在这儿”
“怎么,咳咳,公主不敢”
他笑得快活又变态。
“原来,公主,是个,咳,爱哭哭的,小孬种呢。”
阴萝怎会被他小看,她翻身扣住他那玉白腰,捧着脸就亲了下去,宴享有些躲,喘着不稳的气息。
“别亲,伤口,有血,疤,泡,难,难看。”
可她偏要亲他至痛的每一处,像是一张柔软的砂纸吸附着他的四肢百骸。
他也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刻,仅是犹豫一瞬,便也丢掉了所有的羞耻心,与她暴烈地融成一团血肉。簪花小猫被她拨开,躲藏进了他的肋骨间,随着撞击不断起伏,险些扁了一颗猫头。
簪花小猫发出娇嫩的吃痛声。
宴享松瘦的手指穿进她那软蓬蓬的小辫里,捻着那一根水桃色的绒棒发带,他低头一看,簪花小猫被她逮住了,她也不客气,张嘴咬住了那红润饱满的三瓣嘴,他急促地昂颈,明明周身被烈火炙烤,身体近乎麻木,却还是有些难以忍受。
这其中剥落出一丝糖腌的蜜意。
“公主神女阿阿萝阿萝”
他折开腿,抱住他腰上的这一架藤萝,心甘情愿被她缠缚至死。
火海与爱海一起在吞噬着他,他痛苦又坚定,紧扣进她的指缝,抓紧,抵实,纠缠,又某一瞬间猛地撑开,仿佛死上了三千场,最后又松软无力地回落,再度与她交合着掌心。
而仅剩的那一丝气力,他努力抻着脖子,轻轻落在她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