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领悟自己就是那个被救治的对象。
他残存的一丁点神智在煎熬中诘问“牧长觉在哪儿牧长觉怎么还不来”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
自己疼得恨不得去死,被汗液浸湿的滚烫后背贴在冰凉的潮湿衣服上。
每一次呼吸交换的气体都像是利刃,用力地刮擦着他的鼻腔和喉咙。
燕知越是想要哀求着停下来,疼痛越是沿着他的血脉从心脏辐射开来。
父亲,母亲。
他刚刚开始就被迫结束的、期待了前半生的爱情。
他都来不及想。
燕知只有一个念头牧长觉在哪儿
他记得他没来。
直到燕知从镇定剂中独自醒来,脸上扣着辅助呼吸的面罩,两只手被医疗束缚带限制了活动范围。
身边空无一人。
现在燕知想起来,脑海中换了一个问题残存。
他在七零八落的呼吸中哽咽你为什么没来
牧长觉似乎知道他在问什么我来迟了◥,抱歉天天。以后一定不会走,一定不会留你一个人。再相信我一次,行不行”
燕知承受不住地大哭,“不行,牧长觉,我好疼”
牧长觉把他捂在怀里,竭尽全力地安抚,“我们让医生给推药,推完不疼了。让医生先给我打针,好吗”
燕知的哭根本无法抑制。
他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大颗滚落的泪水。
“医生,麻烦您先给我扎一针。”牧长觉单手搂着燕知,伸出另一只手,“他看见我扎了针没事,才会相信你们。”
医生立刻让护士给牧长觉推了一针生理盐水。
整个过程,燕知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看,我打好了,打完立刻就不疼了,”牧长觉把扎过针的手臂收回来,“心一点儿也不疼了。”
护士再试着给燕知推镇静的时候,他没再挣扎,只是把脸埋进了牧长觉怀里。
“好了好了。”牧长觉揉着燕知的后颈,“马上没事儿了,嘘没事儿了宝贝。”
一针镇静剂下去,燕知的身子很快就软了,只有手指还无力地勾着牧长觉的外套。
“牧长觉”他的目光再次变得涣散。
“我不走,我就在这儿。”牧长觉小心地给他揉着心口,“休息一会儿,我在这儿给揉揉。”
燕知昏昏沉沉的,却一直没有完全丧失意识。
医护想把他转移到病房的时候,他的手指还是不肯放开牧长觉。
“你把外套脱下来给他抓着,”医生对这种情况相对有经验,“他现在分不出来是只有衣服还是有人。”
“没关系,我抱着他过去。”牧长觉托着他的后背和膝弯,把他抱了起来。
姿势一变,燕知的手指攥得更紧了,呼吸也乱了几秒,“牧长觉。”
“是我,”牧长觉回答他“我们到病床休息,是我抱着你,不紧张。”
到了病房之后不久,海棠赶过来了。
她看见牧长觉的眼睛,又看见病床上的燕知,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海棠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给燕知嘴唇上润了一层温水,抬头看牧长觉,“这是你俩说的没事儿”
“应激,”牧长觉偏开目光,“正常的。”
“正常的。”海棠做了两个深呼吸,“正常的你那双眼看着跟被刀戳过一样,是怎么回事儿”
牧长觉跟她解释,也像是说服自己“医生说之前没有患者有这么强的反应,就是因为因为别人没有过他那样的痛苦,也不会有那么剧烈的回溯。”
“但只有这次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而且任何副作用都是可以恢复和修正的。”他很笃定,“天天很快就会好了。”
“牧长觉,”海棠难得对
他语气温柔,你在想什么,跟我说说吧,别让我担心。”
牧长觉思索了一会儿,“我在想,医生说他这么大的反应很有可能刺激肠胃。等他醒了,会想吃什么。”
“天天现在睡着,你跟自己亲妈脆弱几分钟,他不知道的。”海棠摸着燕知手指的温度,从铂金包里掏出来他的蝠鲼小毯子,轻柔地抖开。
牧长觉垂视着燕知,“医生还说,他醒过来之后可能有暂时的认知障碍。”
“我没问医生说了什么,我在问你在想什么”海棠把毯子罩在燕知的被子外面,仔细把他脚下也掖好。
牧长觉沉默了很久。
“我看着他受这样的罪,我宁可他不用治疗。我不介意他会看见幻觉,只要我陪着,他从来没出现过幻觉,那治疗有什么意义”
“你现在会这么想,是因为你看见他难受了。”海棠看着自己的儿子,“但你其实知道,你想让他有正常的、健康的生活,也想让他不用被局限,不用依赖任何人。”
“我当然想让他依赖我。”牧长觉通红的眼睛抬起来,咬牙切齿,“如果不是怕他难受,我巴不得他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