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秒,燕知的手心里全是汗。
他的心跳都错开半拍。
好在牧长觉只是短暂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就从容地把目光转开了。
好像只是发觉了燕知在看自己,牧长觉礼貌性地回视了一下,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燕知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动机上。
这顿饭总体吃得挺到位。
他把该认识的人认了一遍,打过招呼,心里头对接下来的工作也更有底。
今天没算白来。
只是组里的人一起碰个面,饭吃到八点多就差不多从上首开始离席。
单一更客气了两句,让他们年轻人多玩会儿,去附近的补习班接孙子去了。
燕知也想趁着没下雨赶紧回学校,准备等牧长觉和几个主演走了就动身。
可是牧长觉又续上一杯茶,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他不走,没人动。
座上的人纷纷客气着互相添茶倒水。
燕知划开手机看了一眼天气预报。
再过半小时,很可能就要下雨了。
他坐不住,推开椅子起身,“我学校还有点儿工作,先失陪了。”
四周的人都很客气,“燕教授慢走。”
因为他没喝酒,有人问“燕老师怎么来的自己开车吗”
燕知如实回答,“我坐地铁和公交,习惯了。”
同桌的一位年轻姑娘心很细,“等会儿好像有雨,要不跟饭店借把伞走”
“不用,”燕知心里着急走,但还是耐心地跟姑娘解释“地铁站就在学校旁边,很方便。”
牧长觉在他旁边不紧不慢地喝茶,从头到尾没发表一句见解。
仿佛燕知走不走、怎么走,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最后终于跟大家道完别,燕知走到门口去等服务生拿外套。
“谢谢。”外套披到肩上的时候,燕知条件反射地稍向前让开。
他不习惯陌生人碰自己。
“不客气。”牧长觉的手指一触即离,没在燕知肩头多停留半秒。
燕知的动作微微一顿,边低头穿外套边快步向外走。
他赶时间,不想在这里多纠缠。
刚下楼走到酒店大厅,燕知就察觉了空气里夹着土腥气的湿意。
远处隐隐传来沉闷的雷鸣。
他站在门廊里,犹豫中从包里摸出一个印着薄荷糖包装的糖盒,倒出来一粒粉色的圆片含进嘴里。
很苦,却没有立刻压住恐慌。
燕知准备等牧长觉离开就去酒店洗手间,等雨停。
预报说只是阵雨。
那应该不会太久。
雨声渐渐大了,在燕知的耳朵里尖锐起来,像是一声声重叠的高亢啸叫。
他努力保持着冷静,想要不动声色地走到一侧。
但是腿却不听话地钉在原地,半步都迈不出去。
他退而求其次。
哪怕不能走到洗手间,也至少要坚持到牧长觉离开。
他看着黑夜泼洒在玻璃门外的雨幕,集中注意力让自己看上去正常。
但他明明站在门内,却感到裤脚湿漉漉的,很冷。
“我有伞。”牧长觉周身的气息很温暖,中和了他声音里分明的边界感。
燕知的思绪有些连不上。
他保持着原本的姿势,眨眨眼,“那很好。”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答得不对,因为牧长觉的眉毛挑起来了。
“我是说,”燕知妄图屏蔽雨声,吞咽了一下,“我是说,那你开车慢点儿。”
他最后的几个字低下去,掩盖声息中的颤抖。
冰凉的绝望感伴随着雨声一点一点爬上他的心头。
他能感觉到情绪正在蚕食自己的克制。
燕知知道自己是安全的,也知道没有任何事物正在、或者即将伤害自己。
但是他的呼吸好像很快就要被夜雨冲散,弃他而去。
他的太阳穴尖锐地疼了起来。
他想让牧长觉快走。
他想早点回学校。
只要回到公寓里,他就安全了。
因为公寓里有他真正的药。
因为公寓里有他的依靠。
他稳定的、独占的、不真正存在也就无所不能的拥抱。
但是牧长觉没走。
他在燕知身边站了几秒,“你不舒服”
燕知摇头,“我没有。”
“那你拿着我的伞”牧长觉目光落在燕知眼睛上,都不等他回答,“眼睛怎么了”
燕知知道自己看上去一定不对,只能把问题全推在眼睛上,“可能电脑看多了有点累,没事儿。”
牧长觉怎么还不走。
但他至少不问了。
燕知刚松了一口气,就感觉一件更宽更大的外套裹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