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宣来了,他竟然,真的来过了。
那夜他们紧紧交握的手,似梦似真的拥抱,他身上热烘烘的,带着马匹和干草的男人气味,不是梦,是他。他竟然千里迢迢,真的过来看她了。
喉咙哽着,眼睛热着。傅云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无尽的怅惘哀伤和思念里又生出浓烈的感激,他们到了这个地步,她如此辜负他,他竟然还肯来看她。他从不曾丢下她不管,一直都是炽烈、真挚地待她。
“绥绥,”听见谢旃低低的问,“那夜,你见到他了”
傅云晚抬眼,他半边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晦涩不明的神情。但这样也让她生出感激,她是这样愚钝,连桓宣来了都不知道,而他终是还肯来告诉她,没让桓宣这千里迢迢的一趟永远埋藏着不为人知。哽咽着摇头“没。”
她是多么盼望能够见他一面啊,假如时光能够倒流,她一定早些醒来,不,她根本就不会睡,她会一直等着他来。
“那么。”谢旃顿了顿。那么第二天,她为什么那样古怪。也许虽不曾见到,也会有所感应吧,就像她的一举一动,她心里的欢喜忧愁,他也莫名会有感觉一样。情之所钟,大抵如此。可她的情之所钟,从此再不会是他了。“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到邺京找弃奴去了。”
昨天得到消息后他立刻派人赶往邺京寻找桓宣,段祥也一道去了,有他这个了解桓宣习惯的人跟着,也许这两天就能找到。
傅云晚怔了下“他在邺京”
“应当是,有人看见了他,”谢旃道,“也许代国最近会有变动。”
让她一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脱口说道“他有危险吗”
谢旃低眼看她,她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望着他,假如从前是清浅的溪水,此时已变成幽深的潭,藏了许多连他也猜不透的晦涩情绪。“眼下情况不明,但以我猜测,他在那边应当有所安排。”
代国几股势力已经斗了多时,桓宣突然出现在邺京,应当是这场乱局快要有结果了,也许这个结果就是桓宣一手推动“你放心,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
傅云晚悬着一颗心,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来不及想清楚时侍从来了“郎君,陛下急召。”
谢旃起身“绥绥,我先走了。”
凭着本能起身相送,他仿佛在说什么,恍惚中一个字都没听见,满脑子都是桓宣。他来了,那夜竟然真的他。那握手,那拥抱,那些浓得化不开的思念哀愁,都是因为他。谢旃已经让人去寻他,可寻到了他,又要如何心里突然一惊,寻到了他,又要如何心里有什么念头呼之欲出,抬头时,谢旃已经坐进车中,向她挥手告别。
傅云晚恍惚着挥了挥手,以往总是目送他离开,此时也都忘了,转身便往门里走。
谢旃怔了怔,平时她总会在门内目送,直到他走远了才会回去,今天竟立刻就走了。心里空落落的,然而这样的情形原是已经想好了的,他让人去寻桓宣,原本就
是带了他的亲笔信,向桓宣解释这些天的一切,告诉桓宣她的抉择。
既然已经做出决定,又何必伤怀。将那些缠绵的情绪都收起来,低声问侍卫“宫里可是有什么动静”
“陛下想解除太子的禁足令。”侍从回禀道,“庾太傅力谏未果,是以召集诸公一道商议。”
果然。谢旃沉默着,景元和是仁主,但仁,有时候难免就意味着心慈手软。此事已经拖了太久,须得尽快有个结果了。
傅云晚直到走回房里,才意识到方才的事态,然而此时什么也顾不得,只将那夜的情形翻来覆去,又想过无数遍。
他来找她了,他没有忘记她,甚至,他是不是对她还有那么一点点情意
有什么热热的渴望从心底生出,让呼吸凝固着,心跳加快着。他来找她了。从前她总以为他已经忘记她了,绝望中什么都不敢再奢求,可如今他过来找她了,他没有忘掉她,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做点什么
心跳突然快到了极点,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晰,他还在邺京吗他并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假如见上一面,假如她亲口告诉他,那么他有没有可能,再给她一次机会
邺京城外。
凌越催马从后面追上来“大将军,江东来的消息,关于傅娘子的。”
见他浓黑的眉毛一下子压紧了“以后不必再报。”
“是。”凌越答应着,眼看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手里的密报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以后不必再报,那么眼下这个呢,看,还是不看
却突然见他伸手向后“拿来。”
凌越心里一宽,连忙赶过去双手呈上,以为他要拆开,却见他只是往怀里一塞,催着马飞快地又走了。
这让凌越再吃不准该当如何了。既然说以后不必再报,那就该吩咐下去停止傅云晚那边的监探,然而他们这些心腹谁不知道桓宣对傅云晚至今难忘万一停下来出了什么事,那就再难挽回。不如继续哨探着,不再报上去就是了。
这天剩下的时间里,傅云晚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