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
城中。
傅云晚看着傅娇“你怎么在这儿”
“我受了伤,王参军可怜我,带我过来了。”傅娇回头,看见王澍正从远处飞快地走来,连忙告辞,“我走了七姐,改天再来找你说话。”
她急急离开,王澍很快到了近前“娘子回房去吧,天不早了。”
傅云晚返身回来,想问又不好问,低着头独自走回房里,关上了门。
到处都空荡荡,冷冰冰的,方才他回来的刹那功夫,这房里分明那么实在,如今都随着他的离开,消失了。
收了一半的东西还放在桌上,也没心思再弄,走去书房将书案擦抹干净,小心放好灵位。四下一望,角落里放着一只香炉,边上还有未曾开封的香篆,傅云晚走去拿起来,余光瞥见墙上并排两列短线,从距离地面半人多高的地方延伸上去,一直停在比她高一头的地方,她靠近的这边最上方还刻着一个小字弃。
心里怦的一跳,是桓宣的乳名么
城外,桓宣催马走近大营。
黑骑的营地在中间,一侧是划归桓宣的东军,另一侧是元戎的东军,黑骑营中安安静静,士兵们依着次序分拨休息值守,元戎那边却是一拨一拨聚在一起走动吵嚷,元戎还没睡,帅帐里灯火通明,不时传来粗鲁的嚷骂声。
桓宣来到元戎的营地前“通报大司马,我有事求见。”
守卫飞跑着去了,门内的东军将官一看见他,立刻聚集着往跟前来,桓宣握紧手中刀。
杀了魏冲,收服东军,元戎眼下必定恨透了他,但他还不能跟元戎翻脸。如今黑骑、东军、中军三方制衡,这仗才能安稳打完,若是他与元辂火并,两败俱伤后就剩下中军一家独大,那他就要成了元辂的盘中餐。
“找我甚事”大营内元戎拎着枪冲了出来,“怎么,还想打一架”
“我特意过来跟大司马赔个不是。”桓宣松开刀,叉手为礼,“今日之事,换作大司马必定也会这么做,形势所迫,不得不为,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是大司马因为这个着恼,从此视我为仇寇,可就中了别人的奸计了。”
“呸”元戎啐了一口唾沫,脸上稍稍过去些,心里这口气还是咽不下去,“魏冲是我爱将,我花了多少心血才培植出来这么一个,你说杀就杀,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再利的刀,如果不能收为己用,要他何用”桓宣道,“换了大司马,难道不杀他”
元戎冷哼一声,也知道眼下不好跟他翻脸,半晌“先前跟你说的事,你怎么说”
“我才跟贺兰家撕破脸,大司马难道不明白我的意思”桓宣看着他,“陛下要我整顿军纪,近来我看贺兰祖乙的部下已经大为收敛,唯独大司马这边依旧我行我素,皇命在身,有许多事我不得不为,还望大司马记着我今天的话,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对大司马绝无恶意,都是为了大局。”
元戎皱眉,什么大局,什么一条船上的人他嘴上说的好听,好处一点没有,白白让他丢了两万人还有魏冲,好个狡诈的杂种冷哼一声“你不惹我,我也不管你,你要是惹我,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桓宣笑了下,正要再说,突然听见远处响起一阵激越的军鼓声,景国军趁夜偷袭来了。
城中。
傅云晚屏着呼吸,看向另一列短线,最上面也有一个小字,檀。
是谢旃的笔迹,比起他后来一笔俊逸出尘的字体虽然稚嫩许多,但她认得出来,是谢旃的字。
呼吸凝固着,伸手,细细摸着那小小的字。像是用什么利器刻上去的,摸了一下,指尖就沾上细细的灰尘。边上那个弃字写得歪歪扭扭,比起这个檀字逊色许多,像是孩童的笔迹。再往下看那些短线,一左一右相对,每一条都标注着日期,弃字底下那一列最初比檀字底下的那列低,到后面越来越高,渐渐地,比檀字那一列高出了半个头。
眼睛突然就湿了。是他
们的身高吧。从十几年前开始,每隔半年一年量一次,在这里划一条线刻下,原来桓宣最开始比谢旃矮了许多,后面反而又超过了他。
原来这里,是他们曾经住过的地方。她应该猜到的,谢旃告诉过她,在兖州他有一所别院,后来是桓宣在照看。
心里突然涌起强烈的情感,拿起烛台四壁照着,一点点寻找着当年的痕迹。窗下有点墨痕,也许是当年他们习字时沾上去的,门框上有刀剑磕出的痕迹,也许是谁习武时磕的,窗台上斜靠着一支竹做的小弓,不知是玩器,还是他们当初用过的兵刃。
这里竟是他们孩提时住过的地方,让她一颗心反反复复没个开交,眼前一会儿是谢旃的影子,一会儿又是桓宣。
窗外突然传来隐约的鼓声,沉沉的似乎和着心跳,让人无端一阵慌张。傅云晚听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这鼓声很像傍晚时听见的金鼓,连忙开门想要问询,王澍正好赶来“景国军趁夜偷袭,城外正在应战,娘子莫惊,城中是安全的。”
应战的,是他吧。傅云晚望着外面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