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吹来,冷嗖嗖地直望领子里灌,桓宣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山上看了太久,连忙回头。
“明公,”山下有人叫,是王澍得了消息,连夜赶来相见,“怎么不回城去这边也太简陋了些。”
“等谢郎君下葬后再回。”桓宣定定神,“京中近来如何”
“还在到处找傅娘子,有一次宿卫追到了这边,幸亏明公布置周密,没让他们发现。”王澍迎上来,跟在他身后一步距离,“不过明公既然在此住下,恐怕消息就瞒不住了。”
“我知道,有我在,皇帝不会明着动她。”桓宣快步走到营帐前,打起帐门进去,“回南的事安排好了吗等下葬之后便送她走。”
帐中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一张坐榻,山中比城里冷,这临时搭起来的营帐更是冷得站不住脚,王澍知道他的性子一向是怎么省事怎么来,从不讲究排场的,也只得替他拂了拂坐榻“明公请。”
桓宣盘膝坐下,王澍便坐在末尾相陪“正是为了此事赶来禀报明公,南边近来的情形有些不对。”
“怎么”桓宣抬眉。
“明公请看。”王澍从袖中取出地图展开了,指着长江近前一带州郡,“建康近来一直在调整兵力部署,消息捂得很紧,我也是费了许多功夫才探听到几分,详情却是不能得知了。”
建康,景国都城,兵力部署一向是景帝亲自过问,如果没有重大原因,轻易不会动。桓宣看着长江南边代表建康那个朱点,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景帝调整了建康的兵力
“再有秦州、合州、泾州一带,乃至巴州、荆州近来都有异动,”王澍沿着长江一路划下来,“南人与官衙的冲突也比从前频繁,有些地方的坞堡重又建起来了,若是这时候送傅娘子回南,只怕路上不太好走。”
合州、巴州、荆州,都是这十来年里景国丢掉的州郡,地段既紧要,又是南人经营多年的地盘,即便名义上已经归属代国,当地人心所向依旧还是景国。坞堡是南人建来抵抗北人的城寨,高墙厚壁,占地广阔,南人在其中聚族而居,屯粮屯兵,当年也曾让北人头疼不已。桓宣沉吟着,直觉其中有事。一两个州郡有异动也就罢了,这么多要紧的州郡一齐生变,再加上建康兵力调动以往景国北伐时,倒是有过这种气象。“朝中怎么说”
“五兵尚书前些天为这事专门上了奏章,不过皇上这些天不怎么上朝,应该还没看到。”王澍摇摇头,“皇帝近来有了新宠,是傅家的女儿,刚封了美人,一时怕是顾不上朝堂。”
傅家送了两个女儿进宫,是哪一个桓宣直觉是傅娇,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他记得她,看起来娇柔无害,三两句话就把傅云晚哄回了傅家,还能在他面前答得滴水不漏,不是个简单的女子。也只有这种人才能在宫里活下去,若是傅云晚那种单纯柔善的性子,在宫里怕是一天也活不了。
“要么傅娘子的事再缓缓”王澍察觉他有些走神,看他一眼,“等形势明朗以后再说。”
桓宣眼前闪过傅云晚忧郁的脸。再等等固然更稳妥,可再等等的这些天里,她怕是又要添上许多伤心了。得想法子让她振作起来才行。她既然推崇她母亲的手稿,不如鼓励她也去写“你去找些编史能用的书,或者近人的笔记之类,再问问南人那边有没有编过史的名儒。”
王澍顿了下,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却还是点了头“是。”
心里揣摩着他的意图,又道“还有一事,十几天前合州那边曾有疑似刘止的人露面。”
桓宣脸色一沉。刘止在他离京当天便失踪了,由此看来,刘止与灵堂失火,甚至与谢旃的死脱不开干系“荀媪与他是否串通”
“不像,”王澍摇头,“属下试探过,也让人暗中监视,荀媪应当不清楚刘止的行踪,一直还在到处找他。”
桓宣没说话,脑中想过无数个可能,又一个个排除。刘止七八岁上就跟着谢旃,多年来尽心尽力生死不计,况且又对荀媪极是孝顺,会是多大的利益诱惑,能让他背叛谢旃,抛弃母亲向地图上看着,吩咐道“加派人手,沿着合州一带仔细搜,一定要找到刘止。”
他有一种隐隐的预感,刘止的反常行径与沿江一带的异动应当有关,找到刘止,也就找到了答案。
王澍答应着,又道“白天里穆将军、大长公主和安平郡主都去城门前等候明公,安平郡主一直在到处找明公。”
穆完,他去做什么。桓宣垂着眼皮只顾看地图,半晌才道“不用理会。”
话虽这么说,心绪终是起了波澜,一时想起母亲,一时想起幼年在兖州的情形,一时又想起兖州城破见到穆完的情形。终是不能够专心议事。推过地图“你去休息吧,明天再说。”
王澍走后桓宣合衣躺下,冬夜寒冷,怀着心事许久不曾睡着,蓦地又想起傅云晚,这会子她睡了吗这么冷的天,她身体单薄,可还吃得消
傅云晚天刚亮便起来了。
匆匆洗漱完赶去佛堂,站在廊下张望着,墙外是连绵的群山,最远那座顶上堆着不曾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