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失踪了半年的向直院,今日回来了。”
神域一惊,“谁回来了”
谒者道“向识谙,向直院。说是在瓦屋山被彝人所救,历尽了千辛万苦,才回到建康的。”
这一刻,若论有谁的欢喜能与向家姐妹相提并论,那一定是小冯翊王。他激动得简直要欢呼起来,自己与南弦之间的症结,不就在向识谙吗。向识谙死了,南弦不肯原谅他,恨也恨得有理有据;如今向识谙活着回来了,那么便不存在“害死”一说。南弦纵是气不顺,也没有道理与他老死不相往来,只要他再去说些软话,央求央求,她应当就会原谅他的。
思及此,官衙里是待不住了,自己这阵子行尸走肉一样活着,早就不耐烦了。好不容易看见希望,再多的公务也是容后再说,眼下第一要务便是去找她,尽快冰释前嫌,让一切不愉快都过去吧
疾步走出云龙门,他想若是脚程快一些,或者能追上她。
结果刚出止车门,便见向识谙站在马车前等着她,两个人有说有笑登上了车居然还是同乘
他心里乱起来,半是惆怅,半是愤怒,惆怅于他们之间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愤怒于向识谙不知男女大防,既然说了只做兄妹,为什么还不与她保持距离。
算了,或者只是凑巧,向识谙要入太医局述职,所以便同路了。无论如何,他能活着回建康,对自己来说是一桩幸事,终于不用再畏缩着,不敢面对南弦了。
陈岳屹乍见向识谙,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上前对神域道“大王,向识谙还活着”
这段时间,他们这些卫官真是空前难熬,家主因与向娘子断了联系,变得沉默寡言,喜怒无常,他们侍奉在左右,须得加着小心,才不至于引他无端发火。现在好了,向识谙没死,家主就有希望与向娘子再续前缘,他们提心吊胆的日子也该结束了,这还不是一件令人振奋的大喜事吗。
觑一觑家主脸上神情,果真眉眼间
重又燃起了希望,转身急急登上马车,吩咐跟着前车。
心里激动,扣在膝上的手掌无意识紧紧抓握,他已经考虑直接登门与向识谙致歉,然后求得南弦的原谅了。但向家兄妹似乎有他们的安排,马车回到南尹桥,转眼又从巷子里出来,往边淮列肆方向去了。到了茶陵楼,三个人入楼中,在散座坐下,只听见允慈热闹地招呼店家,上最拿手的菜,再要一道清蒸白条,那是她阿兄最爱吃的。
茶陵楼楼下的宴客大厅很宽绰,四五十张食桌之间有竹帘隔断,虽不能阻挡人声,但可隔绝视线。神域示意酒博士不必唱喏,自己在不远处的邻座坐下,他们在谈论什么,隐约都能够听得见。
兄妹团聚,喁喁都是家常的温情,愈发显得自己形影相吊。到最后听见向识谙说,以前不曾珍惜,今后要好好过日子,不知怎么,这番话让他有些惶恐允慈将来必定是要出阁的,向识谙能抓住的家人,岂不只剩南弦一个了吗。
南弦总是后知后觉,反正只要一家人不分开,她就觉得心满意足了。席间忙着布菜,他们说什么,她都含笑表示认同,毕竟失而复得的欢喜,能够抚平一切。
识谙却有不满,放下杯盏道“我让人去三位阿叔家里传话了,明日约他们来老宅见一面。宅子里搬走的那些医书典籍,都让他们还回来,这样的亲戚,往后可以不必走动了,免得给他们留有落井下石的余地,让他们仗着长辈的身份欺凌你们。”
允慈对那些龌龊的长辈,一直怀恨在心,握着拳道对,一定要把话说清楚,最好去官衙,当着大尹的面立下文书。我们这一支,今后不与他们往来,不要他们插手我们的家务事。”
识谙又与南弦打商量“择个日子,还是搬回去吧,到底自小住的屋子,情难割舍。”
南弦是无可无不可,听他这样说,迟迟点了点头,“那南尹桥的宅子,闲置着也无用,回头就卖了吧。”
卖了南尹桥的屋子,遣散了神域从王府调来的人,所有联系也就斩断了。虽还有些不舍,但最后终究要走到这一步的,好像也没有什么可遗憾。
第一日,那三位阿叔应邀来老宅,各自都有些尴尬。见了识谙还得装出亲近的模样来,掏心挖肺地说“是大兄与阿嫂在天上保佑,让你能平安归来。总算我们向家气术未尽,宗子尚在,来日进了家庙,也可向列祖列宗交代了。”
一叔说得声情并茂,三叔与四叔连声附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对待骨肉至亲的不舍与惦念。
结果这场表面文章,却换来识谙的冷哼,“以三位阿叔的行径,配向列祖列宗交代吗宗子生死不明,你们就忙着收回老宅,将我两位阿妹赶出门,莫说在祖宗面前,就算在建康城中,怕也被戳弯了脊梁骨,不配为人了吧”
他是性格温和的青年,从小彬彬有礼,从来不说一句重话。三位阿叔满以为面子上敷衍得过去,大不了把老宅物归原主就是了,却没想到,他上来便是一番扎心的话。
三叔“啧”了声,“原来今日不是为团聚,是为兴师问罪吗既然如此,倒也不妨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