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
看到前方最新传来的军报,曹利用顿时勃然大怒。
王德用,好大的胆子
竟然敢主动出兵进入辽土,并且还袭击了辽国的运粮小队
中书可没有给王德用下达过这样的指令
与此同时,吕夷简的神色也不是很好看,一看曹利用那愤怒的样子,显然,主动出兵的事,多半不是枢密院下达的命令。
既然不是枢密院下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定是官家授意的
否则,单凭王德用,怕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封建制度下,君权和相权的斗争,是永恒的主题。
君权强,则相权弱。
官家频频绕过中书,这明显有违祖宗法度。
遥记太祖当年,一日内罢免了三位宰相,其后,太祖准备任命赵普为相,结果却因为没有宰相署名,不得不暂缓此事。
最后,还是太宗以同平章事的名义签署了此封诏书,赵普才得以坐上相位。
作为开国帝王,太祖都如此尊重宰辅制度,可到了官家这里,却常常绕开政事堂。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项制度,破坏往往很容易,可若是再想修复,那便是千难万难。
如果官家之后的嗣君登基,也跟着有样学样,到时候难免会出现皇权不可控的情况。
当然,皇权不可控,也是一体两面的。
倘若在位的是明君,国力只会越来越强,但在位的若是昏君,祸福只在旦夕之间。
此时,吕夷简考虑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家族的延续。
吕氏乃是天下显族,只要吕氏家风不坠,吕氏便能与国休戚,大宋在,吕氏便在。
但大宋若是倾覆,吕氏的命运恐怕也不会好到哪去。
唉。
思虑良久,吕夷简心中一叹。
此题,无解
“曹枢密,为何大怒”
看到曹利用愤怒不已的模样,丁谓嘴角含笑的问道。
显然,他这是明知故问。
曹利用又不傻,似丁谓这等直白的表情,他哪会不知道对方是在幸灾乐祸
只见曹利用黑着脸,当庭反讽道。
“丁相,你现在笑的开心,可想过以后”
“以辽帝的性子,你觉得辽帝得知真相后,会忍得下这口气”
“辽朝可不比夏州党项,倘若辽国大军真的南下,我朝拿什么挡”
“便是挡住一次,两次,又有何用”
面对曹利用的质问,丁谓并没有正面回应。
挡不挡得住,可不是他该担心的事。
那是官家操心的事。
若是辽军的真的突破沿边方向,兵峰直指汴梁,大不了再上演一次澶渊旧事。
不过,丁谓指的旧事,并不是签下的盟约。
而是迁都
当年,辽国萧太后和辽圣宗耶律隆绪亲率二十万大军南下,一路势如破竹。
辽国大军一路攻破瀛洲、冀州、贝州、大名府,留给宋朝君臣的防线只剩下黄河。
如果辽军渡河成功,汴梁城被攻破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彼时,很多大臣都开始悄悄地打包家当,准备跑路,宋真宗也慌了恨。
时任参知政事的王钦若和枢密副使的陈尧叟,眼看真宗心思摇摆不定,顿时上言。
王钦若请真宗幸金陵,陈尧叟则请幸成都。
两人都是逃跑派的主力,之所以请幸的地方不同,完全是因为他们各自的籍贯。
王钦若是南人,当然想天子移居南方,至于陈尧叟,他是蜀中人,奏议幸成都,亦是算盘打得叮当响。
得亏当时的宰相寇准不湖涂,不然的话,宋真宗怕是会成为另一个赵构。
北宋的历史也会就此终结,正式开始南宋时代。
“战事未起,曹枢密便涨他人之志气,本参定要在官家面前参你一本”
就在这时,吕夷简忽然插足了丁谓和曹利用的诘问。
“想我泱泱皇宋,岂能不战而溃”
“你”
此话一出,曹利用当即目光一转,怒视着吕夷简。
在他眼中,吕夷简不过是小辈,然而,这个小辈却敢插足他和丁谓之间的争论,摆明了是不给他面子
另一边,看到吕夷简忽然声援自己,丁谓不由陷入了沉思。
吕夷简这是何意
向我示好
可仔细一想,又不太可能。
吕夷简系出名门,东来吕氏不仅是天下甲族,更是北方集团的核心士族。
而丁谓自己呢
他是南方士人的旗帜。
刹那间,丁谓心中勐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难不成,吕夷简想害我
南方士人和北方士人是怎么对立的,又为何对立,绝大多数大概会认为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