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外。
这一日,王曾早早于城外的长亭备酒,此时,他身边除了家中仆从之外,再无旁人。
今天是寇相回京的日子。
其实,今天本来是有更多的人在此,只是那些人都被王曾给劝退了。
如今朝堂上云波诡谲,谁也不知道太后心里打得是什么主意。
寇相回京,并不代表寇相可以重新入主中书,也许太后只是想让寇相回来养老。
顺带借着寇相的威慑力,提醒丁谓等一众南人,不可太过放肆。
因此,王曾没有让其他人过来。
有他一人便足够了。
不多时,一辆牛车缓缓映入王曾的视野,待到牛车更近了一点,王曾看清了驾车的人,顿时挪动了步子。
驾车之人乃是寇相的老仆
寇相回来了
远处,寇准掀开帘布,当他看到王曾的那一刻,顿时放声长笑。
京师
他终于再次回来了
上一次,他为了回到京师,不知做了多少违心的事,他不信天书,不信祥瑞。
令人讽刺的是,他上次回来靠的正是这些东西,那些他原本嗤之以鼻的东西,竟然成了他回京的助力。
所以,最后他妥协了,他选择相信,然后他便重新回到了京师。
这一次,他是因为得罪了皇后,不,是太后,如今太后垂帘,他以为再也没有回京的机会。
谁曾想,自己竟然在去雷州的路上收到了诏书。
回京的诏书
细细算来,今年他已六十有一,也不知这一次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待到牛车停在了长亭外,王曾衣袖一摆,步行走下台阶,微微一躬,对着牛车行了一记弟子礼。
“寇相,欢迎回京”
“哈哈。”
寇准人还未下车,笑声便传到了王曾的耳中。
“孝先,何必如此多礼。”
福宁殿。
“茂则,今日可是寇相回京的日子”
自从雷允恭归附之后,李杰终于不在是睁眼瞎,朝堂内外的消息灵通了许多。
“是。”
张茂则低声回道“前不久,刚刚传讯过来,寇相已到京师十里外的古亭,王相正在那边迎接。”
“仅王相一人”
“是,只王相一人。”
闻言,李杰动作微顿,停下了笔触。
这有点意思。
寇准是一个相当喜欢排场的人,宰执时,经常拉着下属喝酒,时不时的办上一场宴会。
这一点,王曾不可能不知道,可他仍然选择独自一人去接寇准。
此举是不是代表着王曾的某些心思。
是劝谏
亦或者是内部分裂
寇准是北方士人的领袖级人物,他一走,北方出身的官员们顿时没了主心骨,纷纷居于王曾周围。
虽然没有明确的文书,但王曾俨然成了抵抗南方士人的领袖。
谁也不喜欢头顶有个太上皇。
寇准固然是王曾前行路上的伯乐,可王曾心里是怎么想的,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想了片刻,李杰又继续开始编写教学手册。
不论王曾是怎么想的,都不会影响到他的计划。
寇准能回来,已然是意外之喜。
往后,丁谓和刘娥估计有得头疼了。
以寇准的性子,要不了多久,刘娥就能体会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那时的场面,定然有趣。
寇准历经三朝,数度沉浮,纵使他原先性子刚正,如今也该学会了套路。
希望寇准不要让自己失望。
丁府。
后院。
丁谓也时刻关注着寇准的动向,坐在他对面的林特,也是一样,两人现在的心情大体相同。
忌惮。
不过,林特虽然心中很是担忧,但身为下属,他自然得挑好听的说。
“丁相,我觉得寇准即使回来,也是无关紧要的事。”
“一介老臣,又得罪了太后,哪还有兴风作浪的机会”
言谈间,林特的语气中满是鄙夷。
“士奇啊,我哪是担心寇准那老家伙,我是担心太后啊。”
丁谓能爬到今天这个位子,哪是看不起形势的人。
太后召回寇准,无非是借势而已。
他明白。
但明白归明白,该受的束缚还是要受的。
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往后,他若是继续大权独揽,等待他的恐怕只有罢相一途。
寇准不在中书,但他在西京待着,完全可以印象一大批人,只待他开几场宴会,动动嘴皮子。
言官们只怕会闻风而动。
届时,舆论一起,他纵使贵为宰相,也不得不夹起尾巴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