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情但目睹死亡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因为一个人一旦死去就什么都没了。”源稚生静静地说,“他的故事,他的经历,他的一生,他辛辛苦苦了半生却什么也带不走渐渐的,他会被社会遗忘,被周围的人遗忘,最后被整个世界给遗忘”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上杉越轻轻鼓掌,“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居然能有这么深的人生感悟”
上杉越意外的看了源稚生一眼,表情就好似寻觅到了知己那样兴奋,随后他又忽然意识到在别人说起家族的哀事时,露出这么一副欣然惊喜的表情是不是不太合适,于是他又轻咳了两声,压低声音说。
“咳咳你说死了很多人听你的意思,你们家族似乎很庞大啊,而且你家里发生的事应该不小,又是受伤又是死人的,听起来很严重。”上杉越摩挲着下巴,眉头紧锁,对源稚生问道,“所以你现在满面愁容的,是因为你们家里死了很多人,你为此而感到悲伤”
“只是一部分原因。”源稚生轻轻摇头,犹豫了片刻,还是坦诚道,“让我更难以接受的其实是我的老爹不,是我曾误以为能视如父亲和师长般的男人,那个男人欺骗了我,让我以外他是可以信赖可以托付的对象,可家里最近发生的祸端从根源上都是因他而起,许多族人都因为他死去,很多人都流血”
“我向他发起质问,替那些族人向他讨要一个交代,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场合。”源稚生低声说,“说实话,我心底也抱有着那么一点点不切实际的期望我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一场虚幻的梦境,但是那不可能,于是我只能期望他能坦诚告诉我真相,并向那些死去的族人们诚恳地认错他曾经这样教导我。”
“他说过,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每个人的一生都在不停的犯错,要判断一个男人在犯错后值不值得原谅,并不是看他犯下的过错是轻微还是严重,而是看他犯下过错之后能不能勇于承担,会不会因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反思与忏悔,有没有弥补自己过错的决心与意志。”源稚生回忆着橘政宗教导他这番话时的语气,“而如果一个人在犯下错误后甚至都不敢直视自己的问题,只是一味的逃避,那他就是懦夫当一个男人变成懦夫后,无论如何他都不值得被原谅,哪怕他的错误很容易弥补,但那份耻辱会伴随他的一生。”
源稚生至今还能回忆起橘政宗对他近乎全部的谆谆教导,他以前觉得那个男人就是这样,把你当成儿子看待,他就会恨不得把他参透的那些人生的道理一股脑全部灌输给你,就像父亲都会想着把自己最好的一切都塞给自己的孩子,不管那些东西是不是孩子需要的。
源稚生曾经也把那个男人的每一句教诲都当成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东西,价值更甚于金钱和权力,这是那个男人留给他的最有意义的东西,就像是那个男人告诉他的,这就是一种传承,只有把这些道理全部都融会贯通了,他才能变得和那个男人一样,成为能够支撑起日本黑道这么庞大组织的男人。
可源稚生如今知道了,这一切都是欺骗,那个男人对他说过的一切都是谎言,他开始无法分辨了,他不知道那个男人传授给他的这些道理究竟是正确的还是谬论,他想忘记,但这些话早已经在脑海中根深蒂固,不自觉地他就模彷那个男人的语气说了出来。
即便源稚生的话已经把他的身份隐喻得足够明显了,但上杉越的注意力都放在源稚生的话里,并没有往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上多想。
“很老气的话,太老气横秋了,真像那些从昭和三十年活到这个世纪的古董老头口里说出来的。”上杉越双手环抱胸前,对源稚生的复述做出点评,“不过这些道理本身没错,就是太大太空了,这是日本人一贯的毛病,总喜欢讲一些虚幻又空洞的道理,什么男人应该怎么怎么样什么这个世界如何如何拜托以为自己是活在江户时代的武士么在现在这个年代,应该只有那些没长大犯了中二病的孩子才会用这么老套的句式吧”
源稚生被上杉越说得心里一动,他忽然想起来,这个老人的反应和曾经的他简直一模一样
在橘政宗最开始对他用这些教导性的话语时,源稚生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社会居然还有这么古板的老家伙,只是在橘政宗常年的熏陶,潜移默化中,源稚生慢慢的接受了这些,并一度把这些教导奉以为人生的信条。
但此刻上杉越富有批判和嘲讽的话让源稚生勐然想起了,他原本就不是喜欢被这些规矩和道理、这些条条框框束缚的人,他记住这些只是因为他敬仰橘政宗,这是一种刻板记忆就像很多小孩子其实并不喜欢课本上的课文,只是碍于老师的威严,或是想在老师的面前表现得好一点,得到足够的关注与宠爱,于是像个木偶人似的背诵下全篇的课文。
源稚生深深地看了眼上杉越,或许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自己的父亲,是那个在六十多年前果决的抛下无上的权力与显贵的身份,脱离家族,消失在历史里的男人。
兴许他真的想当一位拉面师傅,所以他一做就是六十多年,是了,这就是为什么他活得这么恣意洒脱,看上去没有一点架子,完全不像是拥有着尊贵的血统与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