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尔学院,瓦特阿尔海姆。
这里是装备部位于地下一百二十米的基地。“瓦特阿尔海姆”在北欧神话中的翻译是“侏儒之国”,居住着手艺精湛的侏儒巧匠,诸神的武器都由他们打造。
装备部的精英们自认论制造与工艺他们绝不输给神话里的侏儒们,于是大刺刺地取了这个名字,威武又霸气。
“装备部”的全称是“炼金术与科学工程应用研究所”,这里的家伙们非常注重自身的安全防护。他们把隔离层打造成战术级核弹也无法奈何的厚度;流经这里面的空气必须经过除尘、电离净化和加湿才会被他们吸入肺里;即便是世界被洪水淹没,基地也会像圣经里的诺亚方舟那般安然无恙,他们将作为人类最后的火种被保留能够威胁到他们生命的只有他们自己制造出来的炸弹。
这是一群不折不扣的炸弹狂人,制造出来的物品百分之九十九都会爆炸,其中最恶劣的代表作大概有配备给执行部的隐形眼镜、作战内裤和痔疮药膏。
唯一不具备爆炸功能的大概只有垃圾食品吧。汉堡、可乐和全家桶是他们认为世界上最神圣、最不需要加工的东西,健康、美味与便利并存,简直是神明为愚者创造的完美造物
曾经昂热有向装备部的家伙们提过这样一个问题用你们研发的最新型炸弹炸你们的实验基地,结果会如何
这些家伙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分成了两个派系。一边疯狂加固隔离层,一边疯狂研制威力巨大的浓缩炸弹,每天都在爆炸声中乐此不疲,活脱脱一群神经病。
有人说,当你进入了神经病扎堆的世界,你会感觉自己才是那个神经病。昂热此刻就颇有这种感觉,他穿着考究的黑西装,皮鞋用鞋油抹得锃亮,还专门喷洒了古龙香水,这些应该才是正常的会议标准吧
可那些家伙们清一色的氧气面罩,生化眼镜、呼吸器、还有人手一份的高浓度酒精喷筒是怎么回事他们看着自己的警惕眼神就好像在看某种从冰层里挖出来的史前病毒,既怕被自己感染到又舍不得杀死自己。
“先生们”
昂热刚开口,高浓度酒精就从好几十个洒壶里同时“滋滋”地喷了出来。空气里弥漫着酒精的小液珠凝成成的浓雾,哪怕昂热酒量不错也差点没被熏晕。
“先容我把话”
“滋滋”,又是一阵喷雾型酒精攻击。昂热感觉自己的肺里像被人灌了整杯九十六度的生命之水,食管都快要烧起来,他忍不住咳出声来。
“咳咳”
“滋滋”
“滋你妈个头啊别再让我听到液体从喷口被挤出的声音否则你们这些被害妄想症晚期的神经病们就别再想从我这儿拿到哪怕一美分的研究经费”哪怕昂热这样优雅的剑桥老绅士,也忍不住拍着桌子吐脏字。
会议室里针落可闻,这些穿着防化服拿着喷头、一副要给病原体施肥模样的家伙们一个个望着昂热,终于安静下来。
“我亲爱的阿卡杜拉艾哈迈德穆罕默德法鲁格所长,请你给我解释一下,你连续发给我十三封邮件,为什么每一封的开头都是死神正向你逼近”昂热凝视着他左手边的阿拉伯人,“别告诉我这是因为最近你在恶补死神来了连续剧,我可是专程推了巴黎时装周的邀约赶来”
会议室里更安静了,神经病们放下手中的喷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交换着“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的眼神。
“不要吓我好不好”昂热叹气,“先是用疑似恐吓的邮件轰炸我的邮箱,然后把高浓度酒精强行灌入我的肺里,现在又开始和我玩集体沉默你们有什么理由这么对待一个一百三十多岁的老人家”
“可是逼近我们的确实称得上死神。”卡尔副所长把一段音频放入扩音系统里。
会议室很静,瓦特阿尔海姆的音响是3d环绕音效,清晰的海风声席卷入每个人耳朵里,沉浸感很强,闭上眼就好像真的站在大海中央的孤岛上,海浪从四面八方涌来。
“还记得您让我们搜索的那条沉船么在日本海沟的领域。”卡尔副所长沉声说,“这是曼斯教授用摩尼亚赫号上改装的声呐扫描目标海底,试图寻找事故沉船时,带回来的音频,当时他没听到”
“嘘。”昂热食指竖在唇间,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被什么声音吸引着,在狂乱无序的海风中掺杂着一个极有韵律的节奏,咚咚、咚咚、咚咚这声音是那么沉雄,带着某种危险的魔力,就好像在太古的祭坛上,祭祀高唱胜歌,而壮硕的士兵们伴随着歌声一起擂响战鼓,雄浑的战鼓声仿佛能穿透耳膜,直接擂击在人的心脏上。
“是心脏博动的声音。”昂热从沉雄的声音里挣脱出来。
他持有医学博士的学位,对一般生物的心跳声都有了解,但从未听到过如此强劲而稳定的心跳。他刚才默默读秒,扩音系统里每次的心跳声都压在完全固定的节拍上,声音分贝值也完全一致,就好像把一小节音频复制粘贴的一样。人类在熟睡时都不可能发出如此均匀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