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化城外几十里的地界,历来是商队必经之路,由宣化城外似游鱼过涧,归鸟投林的无数商队,皆是要前来此地停留一阵,待到城中派遣来的值守军卒,将车马当中货品开仓,好生查验一番,这才允以放行,生怕是惹出祸患来,触犯法度,或是将那等心怀不轨的贼人放行进城。毕竟宣化城能有今日盛况,起初便是因八方街的名声,故而宣化城城主自然是心中有数,自个儿身在此间多年,兴许未必要做出什么大事,好将官册上头增添几分彩,但保全八方街中始终平安无忧,才算是头等功绩,因此亦是耗费许多心思,将这宣化城池外唤作二十里坡的地界,把守得严丝合缝,盘查极严。
说到头来,近数载之间,宣化城实在是名声极响,二十里坡当中每日前来车帐商队,不下数百上千,谁人都晓得宣化城中的八方街,乃是在天底下都能排上号的富庶地界,无论是寻常物件,还是什么稀罕物,玉瑙兽衣,熏香染料,甭管是甚物件,在此间都是能讨得个远高过别地的奇高价钱,当然是犹如万渠归江,万江归海,常年乐此不疲前来宣化城中来,为的便是八方街中人时常外出的时节,能讨得个高价。
倒也是不假,这些年来前去宣化城中走商的不少商贾,都是借此同八方街中富贵人家攀上线去,每每前去定是要赚上笔很是丰厚的银两,不出几载功夫,竟也是在宣化城之外,勉强够得上那等金贵人家的称谓,虽说还是无法同八方街中人相提并论,但起码也是钱财无忧,搁在宣化城外头,早已属掏出家底来足够砸昏死几十位位寻常布衣百姓的身价,也养起几方美妾,立起处地界不大五脏俱全的别院,终日是登车坐轿,很是滋润。
近两载倒比不上当初,毕竟是做缎面绸衣吗,或是玉瑙香材生意的那等大商,原本便是家底极足,故而凑货时节,时常是许多架车帐数目极多,倘若是侥幸在八方街中落下个好名声,自然每每前来的时节,货品销售一空,可毕竟是八方街当中住户数目鲜有增减,故而那些原本家底便算不得殷实的小商小贾,除却剑走偏锋之外,欲要从什么玉瑙香衣上头赚得些大财,便只能凭那等堪称飘渺的运势过活,实在若是走投无路,也只可将价钱压下卖与宣化城中人,虽说赚不得几两银钱,但总归是可收回本钱来。
今日不久前便是来了一伙衣衫破烂的江湖人,押来车诸如蹴鞠马鞭一类的物件,前去查验的军卒满脸错愕,折腾半日,才是将头一架车帐当中的物件尽数清点罢,早已是额头见汗,心头尚且嘀咕着这些位商贾,实在不知是叫何类猪油蒙蔽心窍,拿来些市井当中都算不得值钱的破烂物件,也要前去八方街外头撞撞天运,可也是没奈何,狠狠瞪过两眼那帮始终慵懒坐到一旁的江湖人,好生烦闷。“军爷若是累了,大可先行歇息一阵,咱这等穷苦人也并无物件可孝敬军爷,小饮两盅酒水,也是极好。”为首那江湖人面皮形若铡刀,生得怪异,下颏翘起,面膛奇狭长,身形也很是瘦弱,由打一旁起身凑到那军卒眼前,点头弓腰递上枚堪称是破旧的酒葫芦,连连赔笑。
跑过几趟二十里坡地界的商队,都晓得此地不成文的规矩,倘若急于进城,必得先行孝敬孝敬身在此间值守军卒,尤其是那些位商队动辄数十架车帐得巨贾,欲要早些进城,当然不可待到这些位军卒将车帐逐个点查一番,要真个如此,耽搁时辰遭八方街中富贵人家烦心,往后生意便是不知要难做多少,因此即便是不惜奉上个百两银钱,令这些位值守军卒网开一面,尽早放行。
大抵是两两得益,这等不成文的规矩,便始终不曾传出风声,今日这位军卒也是如此念想,不过瞧这十来位江湖人衣裳一个赛一个破烂,那军卒当即便是暗自骂上两句晦气,哪里还有心思去接那枚破旧至极的酒葫芦,不耐烦摆摆手,便是要进步前去第二架车帐。
“军爷还请收了小人这葫芦,咱这葫芦当中的酒水,喝过人人便说上句好字,且比起寻常酒水,分量都是要足,管保军爷喝罢过后通体舒坦,愁容尽去。”
剩余十几位江湖人,也是纷纷说将起俏皮话来,唯独一位身形奇魁梧的汉子始终也没搭茬,而是摘下身后两柄足有一人宽窄的马刀来,使袖口使劲蹭了蹭,再瞧那位军卒的时节,神色当中很是不屑。
而果不其然,军卒勉强接过那葫芦过后,眉头便是微微一挑,旋即连忙将葫芦前头木塞拽开,登时便是笑逐颜开,不过又很快收敛起来,朝那位刀条面皮的瘦弱男子使个眼色,将葫芦揣回腰间,佯装淡然,朝另一处商队处走去。
“真有这等好酒,路上怎个不拿将出来,给弟兄尝尝。”商队缓缓朝宣化城去,汉子盘膝坐到车帐前头,冷不丁问了那刀条脸的精瘦男子一句,好像很是诧异这一路上都是相当大方的男子,为何偏偏要藏私。
“外乡人,懂个屁的规矩。”男子嗤笑,“你还真当那葫芦里头,装的乃是上年份的好酒再说回来,这些年来托八方街福分,这些位军卒胃口也是渐大,听人说许多位军卒就因在二十里坡收好处一事,家底不见得比起宣化城中富人薄多少,以为一葫芦酒水就能打发得了”
“那里头装得满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