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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安德鲁不耐烦了。
“你会游泳吗”伯爵反问。
“那当然是会。”雇佣兵笑了,“就没有不会游泳的海湾人。事实上,所有人生下来都是会游泳的,我老爹给他弟弟洗澡的时候,把还是婴儿的他丢进水盆,指望我叔叔淹死,好能多分点儿祖父的家产,但婴儿自个儿浮在了水盆,叫他的算盘破产。据说祖父将他狠揍了一顿,还把他赶出了家门。否则我也得是爵士出身哟。”他自顾自地哈哈大笑。“从那以后,我要淹死人都记得捆石头。”
德威特这辈子从没下过水,但他知道自己不会淹死,哪怕被捆了石头也一样。若有人要杀我,估计也会记得另寻他法吧。有时他屏住呼吸,能感受到皮肤下的器官缓缓复苏,交换着空气。鱼在水下往上看,会是怎样的视角它有没有可能意识到自己奋力追逐的只是遥不可及的倒影
姨妈说过,所有人都会记得德威特的出身。王党,伊斯特尔,西党,女王弗莱维娅,他们有意无意想起这位王子的不同之处。但他们对他出身的关注加在一起,也不如德威特自己在意。他尽力忽视,却适得其反。
我走错路了。伯爵终于明白了。我追逐的是我心目中王冠的倒影。想要伊士曼,便不能指望贵族支持。我根本不必理会他们,我是海洋的血脉。当王国再度陷入动乱,当悍勇的海族沿金雀河逆流而上,摧毁陆地的城墙与房屋,伊士曼人才会想起来,他们真正需要的国王是谁。
王党会称我为叛徒,德威特心想。但无知愚民未必不会高呼我的名字,祈求我为他们带来和平。到那时,他们会将王冠戴在我头上。赫恩国王。赫恩一世。他无法否认自己期待过那一刻。对贵族的妥协永无止境,而若出卖他们,你会得到一个好价码。“你究竟想过没有”伯爵对安德鲁说,“我很可能会制造出一场灾难。”
方才他们正在谈论税收。于是雇佣兵回答“不干我事,大人。”
“这场灾难会让你平步青云,成为国王的侍卫。”
“哈,若真有这一天,我倒确定我是那块料”
是么德威特不禁笑了。他决定事成之后让此人专门给国王换夜壶。斯通家族会是清道夫中的贵族,统治全国马桶。这样差不多能符合雇佣兵的定位。
“我们上船等。”他告诉安德鲁,“让狄隆去多加些补给,我们不在骑士海湾停留。”海鸟号虽是艘小船,却也能扬帆出海。“沿河进入歌咏之海。”
安德鲁吃了一惊“出海”
“照我说的做,快去”再敢质疑我,你连刷马桶的活儿都轮不上。“让狄隆”
船长的侍从却先一步赶到,捎来主人的口信。“修补船只的匠人已经找到,大人。预计在半小时内就能开工。”他边跑边说。
这是喜讯,然而它不能讨伯爵的欢心。“立刻开工。”德威特吩咐,侍从才跑到近前。我得换个能远航的船长,或许经过骑士海湾时会找到。“把所有人都找回来,我要立刻”
他眼看着对方抬起手臂,一根光滑、纤细的剑刃从袖子中探出来。他下意识伸手抓住,但它太滑、太细,自掌心溜过,钻进肚子。他几乎没感到痛。
但力气却逐渐消失。德威特的全部感官集中在了血肉之中搅动着的那把剑上。他看到剑身沉郁的色彩,血珠下致命的闪光;他也听见某人在喊叫,却辨认不出来。是安德鲁,还是其他侍卫抑或是惊恐的渔夫接着,穿透身体的刺剑轻盈地抽出来,带起一串血花。它比刺进来时更滑腻了。
这一下仿佛抽走了他唯一的支柱。一阵无力感压垮了他,将他推到在地。喊声更大了。熟悉的音节,熟悉的声调噢,这是我的声音。他想起来,于是厉声喊叫。
“多尔顿”
敌人在身后断气,手掌撒开武器。
“这是好铁。”萨德波咕哝。
“主人却非好人。”辛叹息,“他选错了目标。”
这时,伯宁从死人身上搜到一支羽笔。他拂过笔杆上的毛发,认出它的来历“不,恐怕没错。此人正是我们的目标。”
“这是什么”
“夜莺的信物。”
萨德波没明白“这死掉的家伙竟然是夜莺怎么会盯上我们”
“大人物总会吸引目光嘛。”辛耸耸肩。
伯宁不禁感到一阵脸红。自他扮演流浪的炼金术士以来,从没人戳穿他的身份。当然,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只在凡人的聚会上抛头露面,不与神秘生物牵扯。忽然被佣兵如此挖苦,布雷纳宁只觉窘迫万分。
“这人是王国贵族的夜莺。”伯宁指出,“不是冲我是为西党的通缉而来的。”
“你该庆幸,蒙洛。若教人们发现咱们是无名者,来得就该是猎手了。”“破土者”作个鬼脸。“把你们送到渡口后,千万别说你们认
识我就行。”
“自然,这是规矩。我不会连这个也忘。”伯宁一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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