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牌上的油彩剥落大半,只剩下寥寥几笔。帕尔苏尔仔细辨认,手指却随便指向了一条路。“右边。”
“你没有方向感吗右边是峡谷。”
“你去不去”她吼道。
骑士闭上嘴,掉头转向右侧。他的步伐一下子加快,差点把帕尔苏尔甩出去。她立刻紧抓他的头发,企图还以颜色。但没开口阻止他。越过堡城后,他们终于遇上了一个难得的晴天,必须得尽快赶路。
峡谷远比圣瓦罗兰和奥雷尼亚的边界窄小,深度也不吓人,但两侧的山崖均朝下倾斜。霜雪使岩石变得更陡更滑,于是他们在一棵云杉旁止步,躲避突如其来的大风。
帕尔苏尔望了一眼悬崖。“这是个好地方。”
“对鹰来说。你要过河”
他领会到了她坚持走这条路的意思。穿过峡谷,对岸的山路直达一条浩荡的大河。据说阿兰沃的都城就坐落在河流的源头。“非过不可。”
“黑月河永不结冰。”乔伊提醒,“想过河就得坐船。”
“就是这样。”帕尔苏尔说,“黑月河也是神性的象征,寻常魔法无法横渡。它是阿兰沃人的母亲河,也是女巫和狼人拜祀神灵的主要祭台。”她的语气柔和了一些。“黑月河中没有生命,但它为死亡处所。这是高尚的行为。你听见它遥远的波浪声了吗”
“这么说,过河就得需要特定的船只。或许你听见的是船长要你付账的铃声。”
帕尔苏尔顿住了。此前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圣瓦罗兰仍遵循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在与帝国开战后,才开始渐渐流行起金属货币。自然,她来到奥雷尼亚并非两手空空,但逃离莫尔图斯时她把所有行李都扔在那儿了。我应该保存几件首饰。在摆渡的船夫眼里,森林的魔药能有价值么
“显然,这不是你的活儿。”乔伊转过脸,声音小了一点。“反正我们只需要船,不用人力。”
“你最好别把我惹火了,乔伊。”
“你正需要火。”
讨论渡河为时过早,他们甚至连峡谷还没走过。风越来越大,没有停止的迹象,天空中的太阳变成一小片模糊的橙色圆点。峡谷底,在岩石和霜雪的峭壁间,狼嚎凄厉地回荡。帕尔苏尔预感到又一场漫长暴风雪的降临。
骑士扯她的毛皮领子。“起来。”他的手指温度竟比她的脸更高。“要下雪了。现在掉头还不迟。”另一条路通往一处狼人村镇,在月亮不圆的时候,他们很欢迎除了人族和阿兰沃精灵以外的旅客。木牌也属于他们。
经过狼人村镇同样能前往黑月河,但路上要花的时间太多。得到森林的反馈后,帕尔苏尔权衡两者,选择了更近的路。她当然不会在这时候退缩,于是抓着树干站起来。突然,帕尔苏尔发现被夜莺射伤的腿几乎好全了。这些天我没走过路。
狂风刮起一层雪皮,呼啸着冲进峡谷。帕尔苏尔裹紧每一寸皮肤,只把眼睛露出来。骑士在他的同伴中算不上身材高大,但仍然比她高一头,体重也是她的两倍。若是徒步前进,恐怕狂风就足以将她掀到悬崖下,现在则不同。等来到边沿,乔伊的双脚似乎钉在地上,一动不动。帕尔苏尔望着下方黑白灰交错的岩石,不禁感到头晕目眩,仿若在注视地狱。
向前。到世界的尽头去,你无法回头声音响起来。看在希瑟和所有慈悲的诸神的份上,帕尔苏尔心想,凭我办不到这种事。
一道冰霜之桥在面前延展,窸窸窣窣的结冻声钻进耳朵。极寒之中,帕尔苏尔能感受到乔伊魔力的进步,或许在这鬼地方多待两年,他也能成为银歌骑士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神秘连接起两岸,骑士踏上一步。呼吸的水雾瞬间被气流扯碎,帕尔苏尔无法假装自己什么也瞧不见,干脆闭上眼睛。没准下一步我们就会打滑,在深渊里跌成碎片。但乔伊的步伐稳定而沉重,风雪与他不过是旁观者,想推波助澜都没辙。见鬼,没他我什么也干不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能原谅乔伊。
换作进入雪林前,帕尔苏尔说什么也不会接受仇人的帮助。这会使仇恨变得不伦不类,最终全然失去原貌。可事情要是真那么简单就好了。帕尔苏尔想嘲笑他的背誓,诅咒他的陷害,与他分道扬镳一刀两断狂风骤雪中,她却只希望填补上洞穴的裂缝。这不对。我理应满怀怨恨,用尽一切手段报复。是他让我来到这里,是他犯下可怕的谋杀罪行。她本该在风和日丽的北方森林中安度余生。希瑟啊,你要我怎么做
向前
她得到了答案。但也许是风声罢。
骑士已走过半途。帕尔苏尔睁开眼睛,能看到坚冰下的无底深渊。气流中夹杂着雪沫,扑了她一头一脸。她的呼吸在围巾下结成一层薄壳。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就算等待帕尔苏尔的不是春光和绿荫,她也觉得无所谓了。
他们穿越峡谷。
冰道在身后粉碎,坠入宽阔的黑暗谷底。这头的崖岸倒没有方才险峻,向下的坡度十分和缓,仿佛退潮的沙滩。她总觉得此地是地狱的开口,想必魔鬼沿斜坡爬上来也很轻松。但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