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奥雷尼亚前,她没走过这么久的路。夜空泛着灰色,天气越来越冷。微光森林里也没这么冷过。她开始后悔向南走了。听说南方也有微光森林,只不过当地人称其为雪原。
在霜之月,雪花不是紧俏东西。今年莫尔图斯的雪够多了,其中大半来自某个相关职业的元素使。然而南方一年四月有三个月都会下雪,帕尔苏尔不知道人们干嘛不逃离这种鬼地方。夏日和暖风给万物生机,严寒只会带来死亡。阿兰沃靠破碎之月的光辉熬过黑夜,她根本无法想象。
阿兰沃是精灵国度,起源于古老的神秘城市卡玛瑞娅。他们的祖先崇拜月亮,与狼人为伍。这是野蛮的行径,因为狼人的祭祀以血肉为主。帕尔苏尔本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与阿兰沃精灵有什么牵扯,没想到那居然成了唯一能收留她的地方。时世无常。看来我还是得夹起尾巴做人,以免被当成异类赶走。说到底,她生长在圣瓦罗兰,此外的每处对她来说都是异乡。
异乡总好过牢房。摆脱庄园的囚禁生活后,帕尔苏尔真切感受到了生命的活力。她制作弓箭,涂抹油彩,用植物编织腰带和绳索。逃亡的间隙,她还设下陷阱,意图迷惑追兵。这片森林对神秘生物而言还算不上危机四伏。森林种族与人类有不同的生活方式,帕尔苏尔努力适应过后者,结果她每次提出意见就像在无理取闹。帝国贵族喜欢被仆人簇拥,大多是凡人,他们的劳作可没法与神秘生物相比。
森林种族会给凡人成为神秘的机会,而不是给可有可无的岗位。浪费生命和火种是令人不齿的。她从自然获取恩赐,也将在寿终之刻为自然奉献出自我。这才是森林的秩序。
帕尔苏尔陶醉于久违的秩序时,只有一件事物令她扫兴。不用说是什么。骑过一座山坡后,她在松树下烧烤一只野鸡,却引来了骑士的讥讽。“你的希瑟怎不教你尊重猎物的性命”但他的语气决不是在为火焰上半熟的鸟儿打抱不平。“还是说,不撒调味算是最高级别的尊重”
一个无恶不作,依靠帝国贵族的手段摇身变成银歌骑士的家伙,他真明白尊重的含义吗
“人类误解希瑟的教义,这几乎是你们的特色了。”帕尔苏尔说。“感恩生命不意味着仁慈。有时候牧树人会烧掉抽芽的树枝,因为它们遮挡灌木获取阳光。自然有其规律。你们奥雷尼亚有独特的律法,连阿兰沃也一样。”
“世上只有一种律法,那就是胜利者为所欲为。”
帕尔苏尔打量他虽然魔法能限制骑士的神秘力量,但他本人仍具有相当的危险性,因此她离开寻找猎物时,会提前作出防护措施。否则她自己就会变成猎物只不过他们彼此都清楚有其他解决问题的方法,此等行为无非出于帕尔苏尔的报复心理。“或许你说的有道理。”她回答,“帝国践踏森林的规律时,秩序默默观望。”当然,本来就没人指望过祂们。不是所有神灵都是希瑟。“但我不像你们一样傲慢。”她吹口气,让火苗更旺。
帕尔苏尔不介意吃生食,可人类不同。凡人离不开火,神秘生物好一些,然而习惯难改。她舔舔嘴唇。其实也不是很难。庄园里没有太多植物,但帕尔苏尔仍怀念那里精美的食物。可惜我尝过自由的滋味,它远胜口腹之欲。
大多数时候,他们之间的气氛没有这么剑拔弩张。乔伊很少开口,把帕尔苏尔的问题当成耳旁风。照实说,这极大的减少了摩擦的发生。她每每对自己的心慈手软感到后悔,都是在不愉快的交流之后。我该把他留给野兽果腹,这样连希瑟也不会责怪我。
可她还是得说。“你还有家人吗”
乔伊没回答。
这次与以往不同。帕尔苏尔并非期待他的回应,越往南风雪越大,在进入堡城的范围后,她终于开始恐惧。奥雷尼亚虽然迥异于苍之森,但好歹也属同种气候。而阿兰沃却是个可怕的寒冷之地,传说它的尽头与地狱相连,是苏维利耶的死亡神国。
“我曾有个弟弟。”她说,“但他只是凡人,无论如何也没法点燃火种。他在一百年前死于瘟疫”
“你母亲是圣瓦罗兰的大祭司,她还活着。你说过这些。”
帕尔苏尔盯着他,“我说过”决不可能。恐怕是他利用某种特别手段知晓的。她知道乔伊在水妖精开口前就得知她的真名,还能操控哥菲儿的毒虫。他不是人类,起码有一半不是。但不论如何,她从没提起过自己的家人
只有一次例外。帕尔苏尔曾对希瑟祈祷,而莫尔图斯的庄园没有森林之神的位置,她只好幻想诸神的浮雕中有祂的一席之地。但乔伊怎会听见
“雷戈和我换了班。”
好吧,她是后来才知道他听得懂精灵语。帕尔苏尔不快地割开藤蔓,然后拽了拽他的手臂。“你能闭嘴听着吗”
“我不是那头鹿。”骑士甩开她。但他并非没有进步。
离开奥雷尼亚后,他变得沉默、紧张,和她一样。或许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脱离了某种早已习惯的束缚,不变的律法以全新的形式体现。荒野和丛林带来永恒的孤独,而孤独会令人恐惧、令人痛苦,但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