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三章 霁色峰上(7 / 14)

绝了又如何,由他们再换一处,休养生息个千年万年,到时候一样是人族为尊的格局,至于后世天地苍生,就此断绝修行登高之路,还能省去许多大道的意外,天地大道,更为有序稳固,天地隔绝,天人相分,连那道祖所担心之事,都一并打消了苗头。

马苦玄的嗓音再次响起,充满了戏谑,“选择在这里打,要分出胜负的话,你我就要真的分生死了。而且提醒你一句,天时地利都在我。我消磨些身外物,你却要消磨实打实的道行,在异乡拼了命才攒下个剑仙身份,来之不易,怎么才回家没几步路,就不晓得好好珍惜了啊。”

马苦玄啧啧道“打小穷怕了,一有钱就摆阔那你跟那些只知道劝我多出几斤气力的山上废物,好像没啥两样嘛。”

陈平安置若罔闻,只是借此机会,好好打量起那座天门。

因为这座天地只是马苦玄的观想之物,所以很多细节,都与陈平安所知真相,有很大的出入,至于那些星辰和一条光阴长河,更是花架子吓唬人的摆设。

陈平安收剑入鞘,并且重新背在身后,说道“行了,整座观想遗址就是你,藏个什么,真以为我拿你没辙今天这第三场,还当是打个平手。下一场,该如何就如何,你愿意分生死,给你机会就是了。”

下一刻,陈平安祭出井中月,四座气势如虹的剑阵,凭空出现,不计其数的飞剑,宛如四条雪白星河,浩浩荡荡涌现四座天门。

天地寂静片刻,马苦玄一粒心神显化身形,出现在陈平安身边,问道“就不怕我泄露你两把飞剑的根脚。”

陈平安说道“一码归一码,我们之间的恩怨且不去说,你这个人得势就张扬,动辄与人撕破脸,可最少还是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人。说实话,我除了烦你,却不觉得你的作为有多少恶心。早年在剑气长城那边,我遇到个脾气、性情跟你差不多的剑修,拜你所赐,跟他聊得比较投缘。”

马苦玄笑道“我收了个嫡传弟子,是纯粹武夫,资质还算不错,你以后给他问拳落魄山的机会,三次,如何”

陈平安点头道“可以,前提是他赢得过我的开山大弟子,而且他问拳裴钱,也算三次机会之内。”

马苦玄说道“没问题。”

马苦玄双手抱住后脑勺,懒洋洋道“说实话,这个世道,可把我给恶心坏了。”

陈平安说道“你也没少恶心别人,没资格说这话。”

马苦玄爽朗大笑。

陈平安脚尖一点,身形后掠,马苦玄一粒心神随之后撤,两人始终并肩,一起望向那座高悬的远古遗址。

陈平安默默说道“无边风月,有道天地。”

马苦玄嗤笑一声,“书最不值钱。”

双方几乎同时收起各自小天地。

大渎水畔,马苦玄身形化做一道虹光,去往陪都城内。

陈平安背剑,步行重返大渎祠庙。

借住在屋舍内,陈平安跟祠庙这边借了几本圣贤书,都是那些再不被文庙禁绝的书籍,陈平安点燃桌上一盏油灯,一夜无眠,只是缓缓翻书,偶尔起身,推窗望外,凉风拂面。

在陈平安乘坐渡船,从桐叶洲跨海进入宝瓶洲地界后,心境中的日月,那些原本在太平山山门口,能够察觉、却始终无法打开的一堆光阴画卷卷轴,总计二十四幅,好像自动打开了山水禁制,都可以打开,一幅幅画面,一览无余。

比如谷雨时节,一行乡野采茶客走入春山,其中一位少女,身姿纤细,双手采茶,动作娴熟,突然一个风吹人晃,如一枝被春风拂动的柳条儿,少女蓦然抬头,望向一处山头,有大蛇盘山,眼眸幽幽,大如两口天井,张嘴一吸,一山采茶客,无论男女老幼,都化作白骨坠地而碎。

秋季,一大片的金色,一个年纪轻轻的官员坐在田垄边,靴子磨损得厉害,在与一位老农笑语。下一刻,一阵狂风吹过,麦穗飞扬,粒粒如飞剑,一座县城所有村野,好似一张淡薄白纸,挨了一场大雨似的,变得稀烂。一处茅草屋的村野学塾,骤然间就没了读书声。

一处豪门大族的藏书楼中,一盏盏夜间亮起的灯火。突然整座府邸,变成了鲜红色,一位脸色惨白、嘴唇猩红的妖族修士,缓缓走入其中,每次打起个响指,灯火旁,墙壁上,窗户上,就会炸开一大团鲜血。

一座仙家山头,一位老仙师带着群孩子在堆雪人,顺便教训一个眉眼清秀、十分灵气的少年,老人好像在说那山下祈雨一事,太守老爷为了祈雨,烧那纸扎的龙王,你瞎凑个什么热闹,非要搬运溪水,真当自己是河龙王了啊,这是会沾染因果的,以后莫要如此意气用事了少年心不在焉应付着师父,老人嘴上训着弟子,其实满眼都是骄傲刹那之间,一条条剑光掠过,满地的无头尸体,有那老人,有那少年。

有那偏隅之地的帝王将相,文官武将,江湖武夫,山泽野修,小门小派的谱牒仙师,纷纷赴死,死得慷慨壮烈,却注定死得籍籍无名。

全是那桐叶洲的风水人情,全是那桐叶洲的乱世惨况。

所有“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