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领命而去。
燕青走后,王霖独自一人闷在御书房中沉吟良久,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诸多朝中重臣的面孔,眉头紧蹙。
他心里明镜一般,此事与善恶无关,只关乎政治利益。
这世间事只要牵扯到政治和权力,一切就会变得不可用常理来揣度,更很难用是非标准来衡量。
那敏和孙志良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中正之臣,绝非大奸大恶之徒。
可站在旧党的立场上看,能将韩庭甚至诸多新党中坚力量拉下马,就能巩固旧党阵营,而且就孙志良那敏两人的个人政治利益而言,这同时又意味着未来进入内阁的机会。
王霖轻轻一叹,顿觉有些头疼。
他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可坐在皇帝的位置上,硬生生将他逼成了长袖善舞的阴谋家。
王霖心中浮起一股强烈的预感,此事最终的尘埃落定,将会引起朝堂的巨大震荡。
无论新党旧党,都不会是赢家。
这倒也罢了。
关键是作为皇帝的他,即便不是赢家,也绝不能成为输家。
此时,女官上官清来报“陛下,御史中丞邓品忠求见。”
王霖眉梢一挑,邓品忠也是旧党中坚力量,刚罢朝会,邓品忠就进宫拜见,这显然有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王霖沉默片刻,挥挥手道“宣吧。”
邓品忠急匆匆走进御书房来,大礼参拜下去“臣邓品忠,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王霖澹然道“平身吧。邓品忠,你来见朕,难道也是来逼迫朕罢免韩庭的么若是如此,就不必开口了。”
邓品忠苦笑拱手道“陛下,臣岂敢逼迫陛下臣此番进宫,并非弹劾韩庭,而是另有事禀奏。”
王霖抬头望向邓品忠“何事”
“陛下,御史大夫于忠朝于大人重病不起,派人到臣府上,托臣向陛下转达他乞骸骨的奏表。”
于忠朝乞骸骨
王霖愕然“于忠朝今年春秋几何”
邓品忠拱手道“陛下,于大人刚知天命之年。”
王霖皱了皱眉“才五十出头,就准备乞骸骨,告老还乡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于忠朝算是难得的耿介之臣,你告诉他,朕不准。”
于忠朝实际上是邓品忠的上官。
御史台的主官,御史大夫。
但自去年末以来,于忠朝突患重病,缠绵床榻不起,就一直在府中告假养病,御史台的事基本上都由副主官御史中丞邓品忠做主。
于忠朝也是李纲极为看重和大力举荐的干臣。
曾在朝中为翰林,后充任蜀地学政,又改任过两任的地方州府主官,在入朝之前,为淮南道转运使,年纪虽不大,但资历甚深。
在朝野上下,口碑绝佳。
自于忠朝执掌御史台之后,朝中言官的风气顿时为之一肃。再也很少出现那些捕风捉影的滥告滥弹,足见于忠朝的能力和手腕。
在满朝文武三品以上高官中,于忠朝算是王霖比较欣赏的干臣之一。
其实在重用于忠朝之前,王霖曾让锦衣卫暗中调查过于忠朝的背景,在各地官声绝佳,民望甚高。关键此人还异常清廉,为官二十八载,竟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据说他在朝中高官中,属于仅次于李纲和宗泽的清苦之人,衣食简单,居陋室而怡然自得。
王霖驳回了于忠朝的乞骸骨奏表,又命邓品忠宣他的口谕,安慰于忠朝安心养病。
邓品忠就此退走。
于忠朝府。
这是一栋极为简陋的宅子,只有一进一出。与周遭不少朝中高官的豪宅相比,是那么的辣眼睛。
就连府门,都锈迹斑驳透风撒气,夜幕低垂,王霖带着燕青和几个锦衣卫出宫来,站在于家所在的这条街巷中,凝望着不远处的于家,良久不语。
半响,王霖突然挥挥手道“小乙,随朕去于家探视一番。”
王霖举步就走向于家。
于家门口只有一个年迈体弱的门丁,此刻正眯缝着眼昏昏欲睡,以至于皇帝和燕青已经走进门去了,他才陡然反应过来,就喊了一嗓子追上来挡路。
于家的外院中只有一个不大的天井,两排瓦舍厢房,而靠近大门的柴房门口,拴着两匹看起来老掉了牙的黄马。
天井中还有一口井,一棵生长茂盛的古槐树。
两侧的厢房中昏暗无光,只有通往后宅的拱门内,隐隐传来暗澹的烛光。
门丁见是皇帝微服到府,大惊失色,但被随后进门的锦衣卫拦住,吓得浑身哆嗦,一声也不敢吭,任由皇帝和燕青径入内宅。
其实于家内宅的环境更加简陋,几乎毫无值钱的陈设,只是院落整洁,看出主人家的干练。
正房中烛光微弱,两道人影摇曳。
王霖深吸一口气道“小乙,唤门。”
燕青上前轻轻叩门。
房中传出一个妇人有些疲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