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凌露出恍然的神色:“哦,这个也不用担心,到时候种子发芽,第一次浇水的时候,一块引水就行了。”
说完他才突然发现,陈大志旁边的人有点眼熟。
再一想,他奶奶个腿的,这不是陈国兴吗?居然也来自家大棚帮忙干活来了?
之前也没留意到。
陈国兴,是陈国平的兄弟,也就是那个跟前阵子死掉的王来福一样的,都是觉得自己一身的才华,本该从这个山沟沟里考出去成为大学生,一飞冲天的。
结果都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不过,这两个人相比起来,王来福在村里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不怎么出门,就算是出门被人走个碰面,也只是闷头走路,一天天心事重重的模样,基本是一言不发。
而陈国兴则是也出门,也乡亲们说话。
看起来比王来福似乎要开朗很多。
但是他实际上要比王来福更自卑。
王来福为了两个儿子娶媳妇的事情,还找挣钱的法子呢。
陈国兴这么多年,别说农活了,家里的杂活都一点都没干过。
说白了,就是还把当年读书时候的拿点成就当本事,弯不下腰来当个农民。
觉得自己了不起,一身本事,不屑于去看泥腿子的活。
但同时他又觉得村民都拿异样的眼光看他,心里又很自卑。
外在表现就是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主动跟同村人打招呼,坏的时候阴沉着脸谁也不理。
可以说很矛盾了。
所以陈凌是真的想不到这人居然会出来,而且还会来大棚给他干活。
关键是……
他会干农活吗?
多年以来,啥活也不干,加上自卑抑郁,这人身上也没力气,身体也都瘦成皮包骨头了。
这个时候,陈国兴也注意到陈凌诧异的神色,就率先笑道:“富贵你现在这是啥都会啥都懂啊。”
闻言陈凌更为诧异:“看来国兴哥最近精神头不错嘛。”
没想到陈国兴一摆手,主动提起自己身上的话茬:“嗨,以前是我想岔了,半辈子就那么耽误过去了,早像你一样能早点迷途知返就好了。”
陈凌呃了一声,有点语塞,习惯了乡下的说话方式,一时间还真有点难适应他这咬文嚼字的用词。
另外也没想到陈国兴会主动戳破尴尬。
“哎呀,有来福在前头当例子,来福这一出事,国兴这不是也意识到这样不对了嘛。”
还是陈大志说道:“你看来福那个,一辈子就那么过去了,啥东西也剩不下,连两个娃成家都没看到,多不值啊。”
“是,我就是这个意思,人这辈子的意义在于实在自己的价值,岁月不饶人,不能再虚度下去了。”陈国兴眼神坚定,一副要改过自新的样子。
这模样,这表情,说实话,还是沾点学生气。
跟那下定决心要在新学期好好学习的学生不说一模一样吧,也得有个八成像。
说实话,陈凌有点被尬住了。
听着这人的谈吐跟村里人不一样,领导们来了兴致。
张书记带头上前询问情况。
领导都是会套话的。
陈国兴岁数不小了,但这心眼儿着实是还没跟上岁数。
几句话就被问出来个大概。
这下有意思了。
领导们谁都没想到村里还会有这号人。
而且不止这一个。
前段时间还死了一个,也是差不多的。
当时就来了兴致。
继续拉着陈国兴深谈了下去。
这一谈,不仅仅是知道陈国兴自己的家事,还从他这个‘文化人’嘴里把陈凌了解的更具体了。
陈国兴和王来福这种人,可以说跟陈凌就是两个极端。
看着陈凌这个高中辍学的后生,不过是个不懂事的混不吝,整天不求上进,就知道逮鱼摸虾、架鹰遛狗的。
现在这一步步的做出来的事,是心高气傲的他们想都不敢想的。
玩着玩着就把钱赚了,这也就不说了。
甚至连大作家、大教授,抢着来收他当弟子,他都不愿意当。
他那些朋友、笔友,也一个比一个不简单。
最近港台两地的人竟然都来了,听他们借住的村民所说,陈凌还在悄摸摸的写作出版,还写什么研究论文。
陈国兴心里受到的打击和震撼,那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他以前都是嚷嚷:那个谁谁对这个土地爱得深沉,狗屁,我对这个土地一点感情都没有,农民在土地上翻不了身,这土地它根本就不养人。
现在他观念变了。
就算他考出去,会有陈凌这么风光吗?最好最好,也不过如此了吧。
甚至还混不到陈凌这个地步。
而且……
陈凌现在才什么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