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霰将虢粒带回洞中,由九千岁继续问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一回虢粒老实了很多,除了涉及上族隐秘不便透露,其余有问必答。九千岁也不为已甚,和颜悦色,不做强行逼问之事,虢粒在惶恐之余心存庆幸,脱难的机会虽渺茫,终不至绝望。魏十七没有插手,听凭罗霰处置此事,只在土石中远远伏下一道血气,留作后手,李一禾对鬼灵域种种颇感兴趣,竖起耳朵细听,神情专注,若有所思。
按照虢粒的说法,上七族势力绝大,故老相传,有上境大能坐镇,倾力施为,足可摧毁一界。为消除纷争,避免不必要的冲突,由幽、冥二族牵头,在封天山筑起一城,名为“灵安”,上七族各遣长老族人常驻城中,调解冲突纷争,处置日常事务,天长日久,合纵连横,灵安城渐渐形成幽冥二族与其余五族分庭抗礼的局面,权势一日重过一日,最终独树一帜,成为上七族之外另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
虢族在上七族中居于中游,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族长以下,有长老十九,佐正三十八,巡守七十六,占得“大裂谷”四处猎场,其中“十八盘”连通三处下界,“蛮界”、“螣界”物产富饶,土著力弱不能守,予取予夺,所获极其丰厚。此番“妖界”来人出现在“十八盘”猎场,手段了得,行事强硬,虢娓上报族内,十日之内必有长老前来探查,相逢无好言,彼此做上一场在所难免。
听了片刻,李一禾对鬼灵域的局势大体有数,上七族势大,正如妖皇所言,先得寻一安稳处落脚,再审时度势,徐徐图之。她回头向魏十七道“我们可是要投奔长生寨而去”
魏十七哑然失笑,伸手摸摸她的脸,笑道“投奔只怕小庙容不下大神,长生寨主事之人,没那个手段,也没那个魄力”妖皇何等高傲,断不会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至于他自己,则另有打算,未必与妖皇走一路。
等会过虢族长老后,也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
一道明光照入“大裂谷”,恰似长夜拉开帷幕,顷刻间内外大亮,云雾翻滚,如海潮席卷而过。魏十七在石台左近绕了一圈,空手而归,之前寻到青芝纯属巧合,“大裂谷”中或许不缺灵芝妙药,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遇到。佘三娘仍在数万里外,血气感应微不可察,枯守在此总不是个事,魏十七略加思索,命九千岁将虢粒送来问话。
这是虢粒第一次见到魏十七。她伤重未愈,又强打精神,被九千岁问询了一夜,早已精疲力尽,眼神涣散,缓缓抬头望见魏十七,没由来打了个激灵,仿佛一桶雪水当头浇下,身躯微微颤抖。此番从妖界飞升灵域,来到大裂谷十八盘猎场,有两人神通深不可测,高山仰止,其一是那持干戚的妖修,另一便是眼前的人修。
在此之前,从未有人修出现在灵域。
令她意外的是,对方并不在意上七族、长生寨抑或灵安城,却只问起“大裂谷”中天生地长的芝草,并勾勒一枝青芝轮廓,问她是否见过。鬼物开智之前,草木灵气不无补益,一旦化形修持,凝炼幽冥之力,外物便无甚大用,虢粒在“十八盘”猎场巡察多年,自然知晓芝草分布,见对方问起,不假思索,随口说了几处。
魏十七闻言正中下怀,屈指一弹,一缕血气没入她体内,命其去往洞外采集灵芝草药,速去速回,不可耽误。虢粒怔了数息,旋即明白过来,按捺不住心中激动,垂手退了出去,一路果然无人阻拦。她退到石台之上,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跳向深渊,像一片枯叶飘落树梢,半空中一扭腰身,横掠数丈,落于峭壁之上。
撞破铁笼逃虎豹,死里逃生,重拾自由的滋味,虢粒一颗心几乎要炸开来,她定了定神,暗暗搬运幽冥之力,试图将体内盘踞不去的血气化解去,明明近在眼前,却丝毫不能触及。反复试过十余回,虢粒脸色微变,那一缕血气种在她小腹中,如附骨之疽,暗藏玄机,时间所剩无多,她一跺脚,飞身扑向“大裂谷”深处,奔行出百里之遥,抿唇尖啸,三长两短,停了片刻,又重复一遭。
正焦急等待之际,云雾忽然分开,“十八盘”巡守虢昼跨一头四爪蜥蜴悄然出现,远远注视着她,不急不缓,不即不离。虢粒鼻子一酸,不顾一切扑上前,拜倒在她脚下,喉间哽咽说不出话,憋了半晌才道“巡守大人,我我”
虢昼侧耳倾听,四下里风声并无异常,虢粒确是孤身一人前来,她神情微微一动,开口道“是逃出来,还是放出来的”她声音低沉,亦男亦女,如琴弦颤动,别有一番动人的韵味。
虢粒不敢抬头,将前因后果匆匆说了几句,下意识按住小腹,哀求巡守大人搭救。虢昼沉吟片刻,翻身跃下鞍鞯,命她站起身,虢粒讪讪爬将起来,偷瞧一眼,心中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虢昼缓缓探出食指,按在她肚脐之上,虢粒只觉浑身一震,神魂一片空白,失去所有力气,身躯冉冉升起,漂浮于空中,革胄一块块掉落,赤身袒露在“大裂谷”中,腿臂纤细,腰身盈盈一握。
虢昼目光落在她身上,暗青色的灵纹所剩无几,细不可辨,虢娓说她被来敌数度打灭,几近灯枯油尽,当非虚言。她催动幽冥之力,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