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长老的答复令她惆怅。以她当下的道行修为,是奈何不了魔将的,她缺少雷霆一击的手段,于交战之处直取魔核,毕其功于一役,一旦陷入缠斗,势必为魔气侵蚀,一败涂地。究其根本,无他,道行境界限制了她的战力。
道门五境,洞天,阳神,显圣,大象,真仙,越往上差距越大,显圣这一道门槛如江海天堑,分割上下,唯有跨出这一步,才堪称登堂入室,真正有资格独掌一洞一脉。
甲长老的出现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变数,季沉霭从未有一刻如此渴望突破,她纤长的手指抚摸着杯盅,犹豫了千百回,终于开口央求道“甲长老可否赊一枚魔核与我”
周吉目光落在她俏脸上,轻笑道“魔核乃魔将根本所在,缠斗愈久,消耗愈大,若你亲自出手将魔将打灭,所得魔核或多或少有所损耗,与自身道行相契合,反是好事。吾所得魔核俱完好无损,魔气太过强盛,以之突破显圣瓶颈,只怕有害无益,若削弱过多,又不堪大用,其中的分寸,殊难把握。拔苗助长,欲速则不达,这道理,你应该懂得。”
季沉霭亦知晓其中利害关系,却不死心,笑道“欲速则不达,不过甲长老定有办法,是么”
周吉满饮杯中美酒,意味深长道“可以一试,不过对你并非易事。”
季沉霭盈盈下拜,“恳请甲长老出手相助,死生有命,沉霭绝无怨言。”
周吉微微颔首,问道“真仙六法,太微金莲,燃犀镇海,紫虚一元,浩劫星宿,九龙回辇,素女通玄,你修的是何种”
这一问正是关键,季沉霭扭头看了一眼杜千结,后者会意,携闻薰之手,退避三舍,入极天周游驷马战车内避嫌。
“不瞒甲长老,沉霭所修,乃是紫虚一元功。”
周吉拊掌道“如此,又多三成把握矣”
季沉霭见他笑得甚是欢畅,不明就里,为何紫虚一元功便多三成把握难不成甲长老曾修炼过这宗真法转念一想,倒也并非无有可能,所谓六法十三器,俱降自天庭,玄渡海十空洲得一二传承,亦不足为奇。
周吉拂袖将杯盏扫到一旁,右掌一翻,取出一枚枣核大小的魔核,魔气氤氲而起,瞬息数变,聚散之际,隐隐现出山川河流辰宿列张的异象。不待季沉霭有所准备,他探出左手拇指,轻轻按在她眉心,一股精纯真元如江河长流,源源不断涌入她体内,瞬息转遍脏腑经络,每一寸肌肤,每一个隐蔽的角落,都无所遁形,这一刻,她完全袒露在对方眼前,没有任何秘密。
这就是她要付出的代价么季沉霭心神恍惚,她看出甲长老施展神通,将魔核在体外徐徐炼化,以自身为桥梁,化作真元渡入自己体内,强行冲击显圣瓶颈。借外人之力,不惜损耗成就显圣,这确是行得通的法门,但这么一来,她身心内外,都深深打上了甲长老的烙印,无异于转投他门下。
不知何故,这外来的真元与紫虚一元功水乳交融,并无太多排斥,甲长老所言“三分把握”并非虚言,季沉霭面临两难的选择,是拒之门外,还是敞开身心,全然接纳
她双眸骤然亮起,璨若明星,炯炯如火焰升腾,一念忽生,脱口道“甲长老究竟是何来历”
周吉沉默片刻,低笑道“穷则变,变则通,吾能助道门重归黄庭山,再掌斜月三星洞,又何必深究出身来历葛阳真人尚不拘泥于此,你这小小的后辈弟子,又何必多费心思人生短促,数百年如白驹过隙,斗尽心机,深究意气,终是弱者所为,若足够强大,不灭初心,又何惧阴谋机变”
这番话,良有感慨,即是对季沉霭,也是对他自己所说。
心神失守,季沉霭随之沉沦,真元长驱直入,侵入她丹田要害,成阴阳离合之势,缓缓转动,顷刻之间,紫虚一元功如脱缰野马,节节攀升,一浪高过一浪,涨至阳神巅峰,开始冲击显圣瓶颈。
荒野深处,魔气肆虐,感应不到分毫天地灵气,周吉右掌中魔核以肉眼可辨的速度一丝丝削减,精纯魔气没入他体内,转换为真元,灌注入季沉霭丹田,她心中一片混沌,如牵线木偶般任凭摆布,全然不知身处何地。
不知过了多久,冥冥之中,“咄”一字真言忽在耳畔响起,惊雷乍响,神魂震动,她从沉沦中惊醒,身不由己循着甲长老开辟的路径,将紫虚一元功推向前所未有的境界,一点明悟从心头泛起,内外澄澈,再无人我之别。
待她从入定中醒来,浑身上下大汗淋漓,道袍俱被浸湿,裹住曼妙的身躯,垂棘、玙璠、结绿、和璞四玉环悬于头顶,宝光迷离,笼罩方圆数丈之地,举重若轻,行有余力,甲长老已不知所踪。
杜千结咬着指尖,得有力者相助,成就显圣,竟如此轻而易举,不禁怦然心动,若她有此机缘,若她有此机缘
她本是草木成精,习得道门以魔核修炼的法门,却与己身不合,事倍功半,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她依附道门昆吾一脉,一为自保,二为寻求修炼的功法和资粮,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但留给她的机会并不多,这些年一步步挨到内门护法,修为却并未有太多提升,前景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