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寇启日益消瘦,双目凹陷,颧骨凸起,身躯如铁一般僵硬。他清楚自己的每一分变化,这是汲取星力必须付出的代价,他小心翼翼试探着自己的极限,他不后悔。
这一日,寇启从入定中醒来,迷迷瞪瞪喝了几口清水,精神一振,觉得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他在狭小的船舱内来回逡巡了几趟,自觉腿脚发软,如同踩在棉花堆里,浑不着力。身体太过虚弱,不宜继续修炼下去,寇启正待去甲板吹吹海风,清醒一下,船舱忽然一震,向一侧斜倒,他立足不稳,一屁股坐倒在地。莫非是遇到大风浪了他心中泛起了嘀咕,抢先收起赤焰玉山,扶着藤榻摸到舱门口,撕下符纸揣入怀中,摇摇晃晃走了出去。
击浪艨艟左摇右晃,剧烈颤抖,苍鼓族人俱被惊动,不知发生了什么,纷纷冲出船舱,寇启在人群中随波逐流,无移时工夫便拥上了甲板。举目望去,彤云遮天蔽日,天地间漆黑一片,风大,雨大,电闪雷鸣,渊海掀起万丈巨浪,击浪艨艟失去控制,前仰后合,兜兜转转,一忽儿靠近,一忽儿分开,险象迭生,几乎要撞在一起。
寇启双眉紧锁,随手拉住一名族人,厉声喝问。慌乱之际,那人还识得他是巡天门下真仙传人,下意识躬身行礼,大声道“是风暴百年难得,不,千年难得一遇的大风暴”
寇启心中一阵烦躁,什么大风暴,扯淡击浪艨艟乃是填了无数性命,用天材地宝堆出来的至宝,区区风浪如何能撼动他目中凶光大盛,狠狠瞪了对方一眼,那族人自知失言,忙不迭缩了回去。
一股巨力从身后涌来,推得众人东倒西歪,滚作一团,巡天排众而出,身影若隐若现,晦暗不明,他踏上船首,抬掌拍在船舷之上,船身白光闪动,禁制逐一张开,星力流转不息,击浪艨艟嘎嘎作响,任凭巨浪摇撼,稳如山岳,岿然不动。
见师尊出手稳住艨艟,寇启稍稍松了口气,喝令族人各安其位,不得慌乱。他在族内威信甚高,一言既出,众人陆续安定下来,骄兵悍将一个个老老实实,没有冲上甲板的缩回舱内,冲上甲板的就地立定,再蛮横的刺头也不敢出言顶撞。
风雨肆虐,浊浪滔天,七艘击浪艨艟尽皆停驻海上,任凭风吹浪打,纹丝不动,巡天举目望去,诸位同道先后现身,打量着四下里的异样,俱察觉到有人暗中作祟难不成是海族出了什么幺蛾子
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闪过脑海,寇启脸色铁青,心烦意乱,脱口叫道“吾等到了哪里”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片刻,一名须发俱白的族人上前见过寇启,回禀道“已至蛇颈海。”
寇启这一惊非同小可,当年环峰岛之会,魏十七最后用四块海命牌,跟鲤鲸族换取了蛇颈海,蛇颈龙业已覆灭,海域距离大瀛洲太过遥远,他纵有经营之意,也鞭长莫及难道他早就算到羽族将经过这片海域,早早埋下了伏笔
正寻思间,只听“喀喇喇”一声巨响,海水向内塌落,现出一个直达海底的大漩涡,急剧扩张,笼罩方圆千里之地,犹如巨兽张开血盆大口,意欲一口吞下羽族十万之众。击浪艨艟失去支撑,轰然下落,巡天及时出手,星力喷涌如潮,大船缓缓浮空,如山岳,如城池,不为所动。
七艘击浪艨艟禁制全开,逐一悬于空中,羽族儿郎群情振奋,齐声欢呼,巡天忽然心有所感,脸色微变,急忙扭头望去,只见黑暗之中,一点金光骤然亮起,瞬息扑至眼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在艨艟之上。金光暴涨,直冲天际,龙吟声响彻云霄,六条金龙以摧枯拉朽之势撕开禁制,将艨艟拦腰斩断,一头一尾,双双坠入漩涡之中。
倏忽即至,一斩而灭,所过之处无一幸免,寇启一颗心怦怦直跳,六龙回驭斩并非冲着他而来,但苍鼓族转眼损失了数千儿郎,剩下的大半坠入海中,侥幸逃脱一劫,及时飞在空中的尚不及半数。一斩之威,乃至于斯,魏十七终于出手了他他根本就没打算在大瀛洲等候羽族虫族联军,而是主动出击,潜行至蛇颈海,决意打一场海战
巡天立于空中,不动声色,心中却怒极,他以神念锁定六龙回驭斩,正待施展手段,冲天金光瞬息收拢,六龙凭空消失,无影无踪。他微一错愕,远处又一点金光亮起,六龙回驭斩横冲直撞,将第二艘击浪艨艟拦腰斩断。
寇启现出半人半鸟的法身,张开双翅盘旋于空中,低头望去,族人挣扎着逃出艨艟,周身翎羽尽被打湿,在风浪中沉浮,挣扎着振翅飞起,无数黑影在海中穿梭,滑如游鱼,趁机暗施偷袭,绞杀着苍鼓族的儿郎,双方殊死拼战,不死不休。他心中一凉,羽族不擅水战,一旦落入海中,战力大打折扣,魏十七竟然在海底埋伏下大军,瞒过诸位真仙的神念,好心机好手段这是何等的魄力
他当机立断,将双翅一收,箭一般扑入海中。
冰凉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寒意彻骨,鬼气森森,幼年经历的惨祸再度袭上心头,他略一恍惚,将杂念逐出脑海,定睛望去,只见视野所及,到处都是兽头人身的鬼兵鬼将,抡起诸般丫丫叉叉的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抓,拐